作为亲信,崔独眼自然清楚此战的分量,也知道顶头上司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他看到,军门大人虽然尚未严词呵叱,但已是脸色惨白,目光尖锐,失望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自己手下掌握的中军督标,一共左、右、前、后四营兵力,三千余人全是军门交给他的嫡系子弟,是扬州府的中流砥柱。
如今,仗打成这样,自己的八百右营士卒交给焦千总后,非但寸功未建,反而损失惨重,崔独眼觉得脸面丢尽,难掩其内心之恐惧。
要是自己亲率主力出击,再铩羽而归的话,恐怕,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军门大人一怒之下,说不定会将自己当场砍了!
……
下得城头,崔独眼缩了缩脖子,脚下一个趔趄……
不过,他丝毫不敢耽搁,当即带着亲兵快步来到了码头。
这里,几十条平底船,载着他余下的前营、左营、后营两千多人,早已整装待发,一眼望去,刀枪明亮、弓铳整齐,倒也蔚为壮观。
没有任何的啰嗦,崔独眼沉着脸跳上了第一条船,随即手拄长刀站立船头,喝令出击!
令旗一挥,所有船只即刻解缆启程,鱼贯而出……
前方硝烟缭绕,枪炮震天,崔独眼手搭凉棚放眼远望,满眼的烟雾,什么都看不清。
他抽了抽鼻子,除了硝烟味和血腥味,再也闻不出什么来。
他皱了皱眉,脸上僵硬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
也好,这情景,倒是最大程度地掩藏了他们的动静……
船未停稳,崔独眼便纵身跳上了岸,随即返身站住,静静地看着部下们下船整队。
“列队!”
只一袋烟的功夫,第一队左营士卒便陆续上了岸,整齐的队列丝毫不乱。
看着副将大人的那张寡妇脸,士卒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头椽子,枉送了小命。
崔独眼满意地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话:“今日一战,有贼无我!拿不下敌阵,你等不用回营了!”
“嗻!”
部属们的回答,虽然不大整齐倒也干脆。
崔独眼举起长刀,往左前方一指:“目标——明贼的右翼工事,给老子冲上去,赶尽!杀绝!”
“杀!”
“赶尽!杀绝!”
呼喊声中,全体士卒举着各式兵械,在把总们的带领下,急速地向左前方扑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崔独眼眯了眯眼。
这个左营,只能起到牵制作用,那里一打响,正在岸边激战的明贼必定分兵救应……
没多久,他举起右臂,用力向前一挥。
他的身后,尚有前、后两营的士卒还在船上,见此动作,士卒们奋力摇撸划桨,加速向前驶去。
命令早有亲兵传了下去,他们的目标不在这儿,而是沿着念四河继续突进,直至明贼身后的宝带河,才能上岸返身冲杀……
……
何守信带着半个斥候班,匆匆跑回右翼阵地的时候,大批的鞑子已经快要奔到眼前了。
喘着粗气扑进一个沙垒的时候,双方已相距不到三百米。
喘息未定,何守信抬眼望去,前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对方的五官都已能看清了。
五六支队列中,几个鞑子军官正挥舞着长刀叫喊着什么,不断给部下打着气,驱赶着他们一队队向前狂奔……
“麻德!狗鞑子!果然拼命了!”
看着这伙来势汹汹的鞑子,何守信恼怒地咒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