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礼还是得献,却又不敢过分夸大其珍奇,只能平平带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个时候,连时间似乎都放慢了,连皇帝的心情都被影响,有些意兴阑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內侍悄无声息地进了殿来,在岑隐耳边说了一句,跟着岑隐又低声对着皇帝转述了一遍。
皇帝顿时喜形于色,忙道:“宣!快宣!”
那小內侍又匆匆下去了,而岑隐微一抬手,殿内的乐人就停止了奏乐。
众臣皆是一头雾水地互相对视着,只能隐约从皇帝的面色猜出应该是有什么好事。
不一会儿,殿外就有了动静,那小內侍带着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随着他渐渐走近,那铠甲碰撞的声音倏然传入殿内。
那风尘仆仆的士兵在殿外停了一下,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殿中央,恭敬地单膝下跪,抱拳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禀道:
“参见皇上,江城捷报!江城水匪‘浪里蛟’残匪数百人已尽数剿杀,周边江淮一带大小十余股水匪也一并歼灭。”
“好!”皇帝喜形于色地在雕龙的扶手上轻拍了一下。
在万寿节这一日接到这个捷报,真是锦上添花!
立刻就有机灵的大臣下跪,赞颂“此乃托皇帝洪福”云云,紧接着,其他大臣也纷纷响应,华盖殿内一片喜气洋洋。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朗声问道:“李廷攸何在?!”
身穿绣虎豹的四品武官绯袍的李廷攸赶忙自他的席位中站起身来,躬身抱拳:“臣在。”
“李廷攸,此次江城之难,多亏你助江城官兵守城,与匪徒做殊死鏖战,厥功甚伟。”皇帝含笑赞道,又当场赏了李廷攸百亩良田与白银三千两。
李廷攸半垂眼帘,抱拳聆听。
此时,他再回想当时的情景,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这次江城围城之危委实惊险,几乎是用上了全城的兵力,甚至是百姓中的青壮男丁,然而,敌强我弱。
江城号称有五千守军守城,然而军中吃空饷,纪律散漫,军备不力,皖州总兵浮报军籍以冒领粮饷,军中“有籍无人”占十之四五,这五千兵马实际不足三千人。这人且如此,军马、军备就更不用说了。光江城就有将近两千人的“空饷”落入了皖州总兵的私囊,更别说还有皖州的其他城镇。
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江城兵不精,将不勇,不过是一帮子酒囊饭袋。
彼时,若非封炎率领援军及时赶到,部署有力,凭江城守军这些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就算自己死守,江城也早丢了!
江城的这一仗分明就是封炎的功劳,自己早在抵京后就向皇帝大致禀明了军情,只是避开了吃空饷的问题不提,然而皇帝却似充耳不闻般,把军功都归到了自己身上,只字不提封炎。
李廷攸虽然抵京才月余,但对京城诸事却并非一无所知,早在他从闽州启程前,祖父与父亲就与他说了不少朝廷之事免得他两眼一抹黑,不小心惹祸,所以他很清楚封炎和安平长公主府如今在大盛朝的尴尬处境……
江城打了胜仗,皇帝现在正在兴头上,倘若自己当着众臣坚称功劳当属于封炎,不是帮助封炎,反而是在替封炎惹祸。难怪父亲总说,朝堂上的权力斗争、勾心斗角可比战场上要危险复杂多了!
这件事委实是麻烦……等等!
李廷攸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某只喜欢装乖卖巧的小狐狸,这件事不能明刀明枪地直接上,也许那个装模作样的小丫头能另辟蹊径!
只是弹指间,李廷攸已经是心念百转,当下先单膝跪下谢恩道:“谢皇上隆恩!”
一道道审视中带着艳羡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在了那宛如盛夏骄阳般耀眼的少年公子身上,其中暗藏着一道嘲讽的目光。
冒领军功的无耻之徒!楚青语眸中闪过一道冷芒,这李廷攸不过是个会点花拳绣腿的跳梁小丑罢了,前世也不知道是怎么让他蒙上了武状元,这一次,只要自己稍加出手,就能拨乱反正。
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楚青语很快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低眉顺眼地坐在母亲楚二夫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