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在手,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但另一方面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岑隐沉吟一瞬,淡淡道:“冀州卫五万大军除了戍守各城的,如今有多少骑兵和步兵在这大营中?”
“回督主,共有一万骑兵,其中五千精骑,还有两万步兵,随时可以由督主调派!”邓总兵站前身来,郑重其事地对着岑隐抱拳回道。
岑隐眯了眯那双妖魅却睿智的眸子,接着就吩咐道:“好!邓总兵,那本座就先带那五千精骑急行一步,由你率领剩余五千骑兵以及辎重部队整装后行,前往千雅园护驾!”
“是,督主。”
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帐子里。
没一会儿,隆隆的战鼓声就在营中敲响,那是紧急召集营中五千精骑的信号,仅仅一炷香功夫,数以千计的士兵就牵着他们的战马聚集在了大营中央的空地上,一个个锐气四射,杀气凛然。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五千冀州卫精骑就声势赫赫地策马出发了,一眼望去,那一匹匹矫健的战马就像是破堤的洪水似的倾泻而出……
一众骑兵浩浩荡荡地朝京城的方向而去,这支队伍一下子多了五千人,为首的仍是那道颀长的红色身影。
邓总兵要留在冀州卫安排那剩余的五千骑兵以及辎重部队,因此特意派了亲信雷副将随行在岑隐身侧,全权听候岑隐的调遣。
雷副将策马紧跟在岑隐的身后,如影随形,当他们一路疾行了二十里后,雷副将就发现不太对劲。
通往京城最近的路不是左边这条途径晔城的官道吗?
走右边的这条路那岂不是要从熙城绕一个圈子,多走上一天?
“督主……”
雷副将双腿一夹马腹,稍稍追了上去,谨慎地落后岑隐一个马头,试图提醒他走错了。
“哦?”岑隐一个斜眼漫不经心地朝雷副将瞥了过来。
阳光下,岑隐看来越发妖娆艳丽,那魅惑中带着冷厉的眸子只是这么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看得雷副将心中陡然一寒,如坠冰窖。
雷副将的耳边不由响起了关于这位岑督主的种种传闻,听说他心狠手辣,听说他睚眦必报,听说他专横霸道……这要是自己的提醒惹岑隐不悦,那可怎么办?!
再说了……
雷副将的脑海中浮现那道岑隐带来的金牌令箭。
金牌令箭代表着皇帝,“如朕亲临”这四个字也意味着手持金牌的人有权先斩后奏。
想着,雷副将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对自己说,岑隐既然选择走右边这条路,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说不定是圣命呢?!
这岑隐身为秉笔太监兼东厂督主,在朝野上权势滔天,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胳膊拗不过大腿……
自己要是不识趣地问多了,也不过是平白得罪了岑隐,得不偿失!
雷副将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已经嘴边的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踏踏踏……”
五千骑兵马蹄隆隆地在官道上经过,如雷声赫赫,连地面也为之震动着,空气随着那隆隆的马蹄声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天上的灿日不知何时被阴云阻挡,天空中灰蒙蒙的,阴沉沉的,似是风雨欲来……
数百里外的千雅园亦然,不仅是这个元宵节过得冷清又寥寂,之后的两天里,千雅园中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压抑,众人皆是心神惶惶。
正月十四下午,皇帝突然下旨把众人留在了千雅园中,本来还以为是皇帝临时打算留在这里闹元宵。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千雅园四周竟然被禁军封禁了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如今这都整整两天过去了,仍旧没有人知道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就连几位皇子和公主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才短短的两日三夜,众人就颇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仿佛被囚禁在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中,便也难免在私下里议论纷纷,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宾客们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猜疑与不安如同一层层浓重的阴云笼罩在千雅园的上方……
其中最受影响的大概就是皇帝了。
许是因为心事重重,皇帝昨夜一日辗转难眠,只小睡了一两个时辰,因此正月十七一早,皇帝起得比平时还要早。
早上的御膳一如既往的丰盛,一张圆形的红木雕花大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吃食,咸的香菇瘦肉粥、甜的南瓜小米粥、蟹黄小笼包、豆沙麻团、山药枣泥糕、糖霜小米糕……一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看得人几乎都不忍心吃了。
然而,皇帝才抬起手还未动筷,就有内侍快步进来禀说:“殿下,回京查探的斥候回来了。”
皇帝这才刚拿起的筷箸又放下了,抬起头来,近乎急切地说道:“宣,给朕宣!”
通往外间的那道锦帘一掀一落,再一掀一落,不一会儿,那小內侍就带着一个相貌平平的青衣男子进来了。
青衣男子身量中等,步履无声,不出声时就仿佛一缕幽魂般。
“参见皇上。”青衣男子恭敬地给圆桌后的皇帝俯首行礼,立刻就禀道,“小的从十四那日起就一直盯着京卫大营。皇上,今早天刚亮,肃王世子就进了京卫大营,到现在还没出来……”
皇帝这几晚都睡得不太踏实,总是半夜惊醒,整个人看来憔悴了不少。此刻她听这斥候这么一说,面色霎时就变得更难看了,额角青筋凸起。
之前,岑隐禀说,京卫大营那边有异动。皇帝虽然怀疑肃王是不是收买了孙明鹰,却也还是有三分的不确定。
只是为了防微杜渐,才命岑隐赶去调冀州卫来千雅园,又吩咐随驾的神枢营副提督将千雅园仔细布防了一遍。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孙明鹰真的暗中投靠了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的肃王!
看来,倒是他这些年来太过信任孙明鹰了,以致把这孙明鹰的心也给养大了,已经不满足这区区的京卫大营提督之职,也不知道肃王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
“孙、明、鹰。”皇帝恨恨地念道,心里怒意翻涌,差点没抬手把这一桌的吃食都扫落在地。
四周服侍的两个內侍和那青衣男子皆是垂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皇帝深吸一口气,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思绪飞转。
这千雅园的倚靠着崇山,占有地势高的天然优势,整个园子的四周都砌有高高的院墙,还有六道城关可供禁军把守,易守难攻。
就算肃王与孙明鹰真的率京卫大营的大军攻来了,以园中现有的兵力要挡个三五日是不成问题的……
届时,阿隐也该带兵回来了!
一想到亲赴冀州的岑隐,皇帝原本怒浪汹涌的眸子又温和了不少。
他总算没信错人!
他让阿隐查肃王,阿隐就认认真真地去办了,还查出了此等机密……再想到岑隐从杨家密室中搜出的那纸圣旨,皇帝眯了眯眼,眼神又柔和了不少。
还是阿隐最为可靠,不负自己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皇帝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眸光微闪。
现在,皇帝最担心的就是不能一口气把肃王一网打尽,一旦肃王返回了封地,和那滇州叛贼苏一方里应外和,再有南怀虎视耽耽,对于大盛而言,这才是真的麻烦了!
想着,皇帝的心情又焦虑了起来,真是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派兵拿下肃王……
他相信阿隐不会让他失望的,等他从冀州卫借了兵回来,一定可以尽快将肃王、孙明鹰一党拿下!
皇帝的眉目总算舒展开来,身形也放松了不少,手下的玉扳指转得更快了,似乎在筹划着什么。
沉默蔓延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道:“小德子……”
一旁的一个青衣小內侍立刻就躬身行礼,应道:“奴才在。”
“你即刻去把封炎和李廷攸给朕宣来!”皇帝神情淡淡地吩咐道。
整个千雅园中,这两个人是让他最不放心的两人了,必须要“看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是,皇上。”
小德子甩了下雪白的拂尘,恭敬地作揖领命,很快就退了出去。
小德子找人打探了一番后,得知封炎和李廷攸正在望湖亭,就径直往崇明湖畔的望湖山去了。
望湖山乃是一座假山,位于碧澜厅的东北方,望湖山上还有一个望湖亭,那个位置不仅适宜赏湖,亭子本身也是独具匠心,那绚烂的琉璃宝顶在阳光下就如同一颗闪耀的明珠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两盏茶后,那內侍便步履匆匆地来到了望湖山附近。
隔着三四十丈远,他就看到凉亭里坐着好几位公子姑娘,形容十分眼熟。
不仅是封炎和李廷攸在望湖亭里,端木绯、端木纭、舞阳和君然四人也在,众人皆是抬眼看看前方的崇明湖和崇山。
清晨的崇明湖和崇山美得精心动魄,一轮赤红的旭日静静地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水面上一片水汽朦胧的雾气,把那后方的崇山映衬得仙气缭绕,仿如仙境。
“这崇明湖还真是适合赏日出……”舞阳赞不绝口地抚掌道,话才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眼角瞟到东南方不远处,一队身穿重甲的巡逻的士兵正朝这边走来,步履之间免不了发出嘈杂的盔甲碰撞声。
那些士兵们一个个面目森冷,身形挺拔,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威仪。
瞧他们那一身黑色的盔甲和配备,就知道他们是神枢营的禁军。
众人皆是顺着舞阳的目光望向那队巡逻士兵,端木纭喃喃说道:“舞阳,这园中巡逻的士兵好像是更多了……”
自从皇帝下令封园后,这园子里巡逻的士兵就比之前多了不少,让人看着不由心生一种紧迫感。
总觉得有什么危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姐姐,你别怕。”端木绯伸手握住了身旁端木纭的左手,笑眯眯地安抚道,“千雅园四周有禁军把守,又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这里最安全不过了。”
端木纭看着妹妹那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勾起了红润的樱唇,一双明艳的眼眸流光四溢。
她的妹妹越来越懂事了!
君然慢慢地摇着折扇,朝四周其他的殿宇、院落扫了一圈,又与封炎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何止是在园中巡逻的禁军变多了,其实,连那些贵女们都渐渐地不太出门了,大多数的宫室皆是宫门院门紧阖,闭门不出,以免不小心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偌大的千雅园里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显得冷冷清清的……
“蹬蹬蹬……”
突然一阵蹬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不由循声望去,就见皇帝身旁服侍的內侍小德子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见过大公主殿下,世子爷,封公子,李三公子,端木大姑娘,四姑娘。”小德子一一给众人行了礼。
然后,他就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封炎和李廷攸,直言不讳地说道:“皇上宣封公子和李三公子觐见!”
话落后,四周瞬间就寂静无声,只有春风拂得四周的枝叶沙沙作响。
封炎似笑非笑地勾唇,那漂亮的凤眼中璀璨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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