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在失败者哀嚎的同时自然少不了胜利者的欢呼,战鼓军号在原野上空响起,这一刻,激动、兴奋不足以抒发一战胜利后的心情,他们开始相拥,甚至是相泣,然后欢呼大叫,不如此不足以宣泄他们此刻激动的心情,不如此不足以宣泄残酷战斗后的心情,他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他们的欢呼声震动天地,同时他们的欢呼声让平阳城彻底沉默。
到了吃饭的时间,渺渺炊烟少之又少,此刻他们彻底失落,汉军来援时的兴奋变成了此刻的颓丧,恐惧,但相比于此时陷入无助的平阳城还有不停收拢败军的河西太守卫礼来说,浑身是血,单膝跪倒,以长枪拄地的韩暹却一直深深望着汉军逃跑的方向,他的耳中没有金鼓号角声,也听不到白波军激动的欢呼声,他的沉默是有原因的,汉军败了,惨败,但并没有一举将他们击灭,虽然他们已经构不成危险,但只要他们还在,就依然是白波军攻打平阳的一大威胁,除非他们彻底撤退,不然一旦再对平阳发动进攻,就随时有可能会被这波败军趁机偷袭,经过了这一战,他相信汉军再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了。
而在另一边,第一次指挥如此大规模的战争,第一次冲杀在第一线,从真正意义上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李乐彻底迷失在战争过后的震撼之中,他跪在血泊之中,眼前是一具具毫无气息的尸体与血淋淋的残肢断臂交杂在一起,他们之中有汉军有白波军,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那样陌生却又熟悉,他的心第一次痛,莫名的痛,战争,到底他们为了什么而战争?他有些迷失了,面对如此众多的尸体迷失了,他失神般摇着头。想要找寻答案,可是他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这让他更痛苦,痛苦到浑身疲惫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痛苦到窒息,痛苦到撕心裂肺,痛苦到他站起身就要一走了之,如果只是为了复仇,这样的代价。害那么多兄弟丧命是他所不想所不愿的,可是当他转身的一刻,韩暹来到了他的面前,拍着他的肩头安慰着他:“从加入白波军那一天起你就应该有心理准备,我们的理想是什么,是完成大贤良师的遗志,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注定会有许多牺牲,许多人为之付出生命,大贤良师。地公将军、人公将军、渠帅波才、张曼成……”
韩暹突然笑了,只不过有些难看:“为了我们的大计,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他们同样愿意付出他们的生命。”
韩暹搭在他肩头的手掌在剧烈抽搐着,尤其是他说道最后连声音都开始颤抖,嘶哑之中带着隐隐哭腔,这一刻李乐坚定的站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些激动落泪的白波军士时,他愣住了,怔在原地。一直纠结在心中,让他彻夜难眠的彻骨仇恨好像烟消云散彻底不见了,而有的,是这些之所以成为白波军的军士们心底那最普通的梦想。最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一间草屋,一亩薄田,仅此而已。
李乐碰的一声再一次跪倒在地,对副帅表达着自己深深歉意,此刻的他恨急了自己。他恨自己被仇恨所蒙蔽,他恨自己自私而自利,双手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韩暹手掌再次搭在他的肩头,指着远方欢呼雀跃的白波军说:“他们兴奋,并不是因为他们侥幸生存下来,而是因为他们击败了汉军,而是因为我们的理想距离成功更进一步,所以他们才会爆发出如雷般欢呼雀跃声,我们聚在一起,没有谁是为了自己,李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大帅,我明白,我都明白了。”李乐被韩暹拉起,随即挺胸昂头,眼神之中再无呆滞,从今而后,他下定决心,自己这条命只属于他们,为了他们那最初的梦想而战。
大家找出了白波军士的尸体,在数以万计的白波军士卒的护送下,亲手将他们埋下,这是活人对故去之人唯一可做的事情了,当然他们并没有忘记他们的敌人,只不过更多的却是因为害怕疫病的滋生。
伤员很多,有些人是轻伤,可以救活,有些人是重伤,救活的希望不大,与其继续饱受煎熬,受尽折磨,不如送他们一程,而每到此时便是白波军最为悲痛的时刻,所有人心里酸酸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上去与兄弟们做着最后的告别。
可这个时候,谁有能说出什么话来呢,反倒是一些老兄弟反过来安慰大家,一瞬间大家的情绪更不稳定了,重重地抓着老兄弟的身躯,说着:“兄弟,如果我不死,我会照顾你的家人,放心吧。”
都收的人最后动手,送老兄弟最后一程,悲哀而无奈的选择,有时候你会觉得,战死在战场之上要远远比活下来更幸福。
在汉军那边收拾败军的卫礼骑着马,在亲兵的护送下巡视着一群一伙躺倒在地的汉军,一败涂地,真的是一败涂地啊,此刻的卫礼心中别提多气氛了,汉军逃命的时候唯恐负重太大,什么兵刃啊,铠甲啊,能仍的都扔了,现在就算是能重振旗鼓,可也未必还有何白波贼一决雌雄的实力啊。
边上的郡尉看着这一幕,劝道:“郡守,不如我们先撤军吧。”
“撤军,为什么?”
“这一仗败了,再留下来也无济于事,不如先返回辽西,待重振旗鼓,再来找白波贼的晦气。”
“狗屁。”卫礼本就不爽,听郡尉如此一说越发的暴跳如雷:“你主官军事,应该知道现在平阳城的危机,如果我们现在撤了,平阳城就彻底的完了。”
“可是我们给朋友押送的粮草都丢失了,而且就我们现在的人马,根本就不是白波军的对手啊。”
“粮草丢失,再从河西调,军力不够,就算军力够我们不也没赢下白波贼?既然打不过,我们就留下来恶心他们,让他们无法从容攻城,只要平阳城不失,我们对白波军就不算败!”
“既然郡守注意已定,那末将就只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