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了一丝破绽。不是因为那些如星辰般闪耀发光的灵牌,而是因为这些灵牌上镌刻的姓名。
“林三弟”、“鲍菊花”、“林旺财”、“耿南妹”……熟悉的姓名、曾经的记忆,原以为早已忘记所有,却只是深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除了传说中的那只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石猴子,每个人都会有爹娘,有亲人,金鼎神僧也不例外。他的父亲叫林三弟,母亲叫鲍菊花,爷爷林旺财,奶奶耿南妹……
他的俗家本名叫林二狗,出家以后师傅赐给的法号叫“金鼎”。
那些灵牌上闪耀的名字,统统是林家的列祖列宗,也曾是他三叩九拜的先辈。
然而自从七岁出家为僧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人,这些名字,直至这一刻。
这一刻,他竟至有些失神,千道银光倏然刺进了呆立的身躯中。
“哐!”金鼎神僧口中低哼,身躯剧烈晃颤,双手猛地将门关上。那沉重凝滞的感觉仿佛双手合起的不是两扇普普通通的木门,而是两座重逾万钧的大山。
所有的银光被关在了门后,他的脸上金红色血气一闪而逝,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好机会!刁小四毫不迟疑凝念掣刀,铿然激鸣声中九把宝刀从束龙腰带里腾夭而出,华光冲霄锋芒毕露,弹指之间便在身周铸成九宫刀阵。
不料金鼎神僧缓缓回头,双目深幽如潭空明如海,嗓音微微嘶哑道:“你想偷袭?”
刁小四的灵台狠狠一痛,有种胸口被枪刃洞穿的错觉,不由得暗吃一惊,知道老贼秃已经恢复过来,如果自己强行出手简直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他急忙凝定心神,顺手抓过一把周公斩元刀,笑道:“我闲着没事,磨磨刀。”说罢蹲下身子,在脚边的青条石上霍霍有声卖力地磨起刀来。
金鼎神僧望着刁小四,沉默了会儿说道:“很小的时候,我们全家住在一座江北小镇上。我爹是个铁匠,我娘给人做针线活补贴家用。我们兄弟姐妹六个,我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所以小名就叫‘二狗子’。”
“哈!”刁小四情不自己失声笑了出来,又赶忙憋住道:“我原以为‘小四’这个名字已经土得掉渣了,可跟你一比简直成了白面馍馍。二狗子,二……”
金鼎神僧神情漠然,徐徐道:“家里很穷,过年的时候都买不起肉。我爹起早贪黑,可是挣来的钱还是不够养家糊口。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开心,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甚至以为日子可以就这样过下去,长大后也会跟我爹一样做铁匠。”
刁小四一边呼哧呼哧地使劲磨刀,一边感叹道:“打铁很累,难怪你后来你没做铁匠,却做了和尚!”
金鼎神僧面无表情接着道:“七岁那年镇上来了一营官兵,当时我和大哥正爬在家门口的老树上掏鸟蛋。突然就听到了惨叫声……那些官兵见人就杀,连老人妇孺也不肯放过。我趴在树丫上看得吓呆了,被大哥一把推进树洞里。他让我藏好别出声,便溜下树跑回家去报信。”
刁小四疑惑道:“那些官兵为什么要杀人?”
“他们剿匪吃了败仗,为了隐瞒败绩,需要几百颗首级谎报军功。这些是我后来才打听到的,那时候我浑身瑟瑟发抖,死死咬住自己的衣襟不敢出声,然后就听到我爹的声音,我娘的声音,还有弟弟妹妹们的……”
金鼎神僧语气平淡道:“树洞里黑幽幽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躲在里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响。那感觉,比一辈子还长。官兵临走前将搜刮来的金银财物全都装上大车,然后到处放火将镇子付诸一炬。”
刁小四抖抖发酸的手,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蜷缩在树洞里还是不敢动,浓烟涌了进来,呛得实在受不了,便用尿打湿了衣袖捂在脸上。树洞里越来越热,很快树也烧了起来,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可是没哭几声,就被浓烟呛晕过去。”
金鼎神僧说道:“等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后来的恩师慧至神僧。他当时正在小镇附近化缘,望见大火立刻赶来,恰好听到了我的哭声。小镇上一共两百多户人家,最后除了我侥幸活下来的不过寥寥十余人。”
刁小四换了把刀继续磨,说道:“于是你就跟着慧至神僧出家做了和尚?”
金鼎神僧点点头,说道:“我在峨嵋学艺十年略有小成,便奉师命下山云游体悟世情。我多方打听,终于得知那日率队屠杀小镇的是个姓卜的将军。他仗着这份‘剿匪军功’飞黄腾达,十年间不断晋升,已做了朝廷的将军。”“姓卜的将军?!”刁小四吃了惊,醒悟到金鼎老贼秃和卜算子之间的恩怨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