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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时分,柴绍和李秀宁夫妇来拜年了。
当晚山庄里大摆夜宴,又从长安的乐坊里请来歌舞助兴,众人尽欢而散。
刁小四居心叵测,当中想趁乱拽着孙紫苏溜回自在园,结果被孙千金堵了回去,只得讪讪罢手。
他一回头刚好瞧见长孙无忌、张无极几个人聚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刁小四精神一振凑了过去,尚未开口长孙无忌已抢先道:“今晚的月亮好大啊,大伙儿早点散了,都洗洗睡吧。”
一众人只当刁小四是空气般的存在,遂作鸟兽散。
刁小四抬头望望天上挂着的如细勾般的弯月,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抓住慕容小白道:“什么意思?”
慕容小白叹了口气道:“小四兄,不是兄弟们不帮你,实在因为我们爱莫能助啊。您的两位干妈已经发下话来,谁敢带你夜游长安,就打断他的狗腿。还有……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已经被长安城各家青楼和赌场列入最不受欢迎的黑名单里。不关我事,这是唐老太君的吩咐。”
长孙无忌幸灾乐祸道:“你别瞪我们,有种就去找你俩干妈算账。”
刁小四一下子泄了气,怏怏道:“你少来挑拨我们情深似海的母子关系。”
李逸风安慰道:“哥,你好好在家修身养性,为长安的夜生活增辉添彩的事情尽管交给我们!”
刁小四瞅着这群小人得志的家伙嘻嘻哈哈地去了,留下自己孤零零地站着,前不见家花后不见野花,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他颓然转身,垂头丧气往云驾阁行去。宁无奇并未出席今晚的酒宴,他比孙思邈更喜欢安静。
刁小四见到宁无奇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露台的栏杆上,脚下便是万仞峡谷。
隆隆的瀑布在黑夜里发出雷鸣般的轰响,飞溅的水珠在空中弥漫,湿润了夜幕。
雾气如涛,四周的景象已看得不甚清楚,天边的月牙儿亦变得模模糊糊。
宁无奇在月光底下悠闲地坐着,淡蓝色的烟气冉冉渺渺遮蔽了他的脸庞。
刁小四闷闷不乐地往宁无奇身旁的栏杆上一靠,掏出酒壶来递给他道:“干爹,我特意帮你带的酒,喝两口?”
宁无奇不说话,接过酒壶喝了口,又默默地抽烟。
刁小四问道:“妈睡了没?”
宁无奇点点头,说道:“这山庄不错,她很喜欢。”
刁小四道:“要不你们多住些日子?等开了年,正好请你们喝喜酒——我快和紫苏成亲了。”
宁无奇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转头打量刁小四道:“不错,你小子比我强。”
刁小四笑嘻嘻道:“还不是托老爷子您的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刁小四彻底打消了询问老爷子伤势的念头。
在旁人看来大战临近宁无奇居然还有心情携着妻子游山逛水,多半是胜券在握。
然而刁小四却隐约觉得一些不安,宁无奇一反常态地来探望自己,难保没有将萧妈托付给他的意思在里面——不成,必须想个法子狠狠黑一把王世充,让他不死也残。
设伏?围殴?暗算?下毒……刁小四的脑袋里源源不断地冒出一条条阴谋诡计,但不久便无奈地意识到,在王世充极霸道天的绝对实力前,一切计谋都是浮云。
能破道天者唯有道天。
除非,他能够拉来一大群超绝高手用道天活活堆死王世充。
如果算上公主小娘皮和雅兰黛,再加上宁无奇自己,应该还是有些把握的。
这时候宁无奇将壶里的烈酒一饮而尽,跳下阑干道:“回去睡吧。”
“老爷子,”刁小四到底没能忍住,“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宁无奇的步履微微一顿,说道:“不要打王世充的主意,更别硬充英雄。如果闲得发慌,就看看我留在阑干上的字。”
“字,什么字?”刁小四诧异地转回头,这才发现在宁无奇刚刚坐过的地方,多出了两行用旱烟管刻的字。
“有为无之体,无为有之根;无为道之体,道为无之本。不有而有,虽有不有,不无而无,虽无不无,有无不定……”
刁小四盯着栏杆上的字不解道:“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猜字谜么?”宁无奇淡淡回答道:“我用了七十年,才在方才一刻想通了最后四字的道理。试试吧,你肯定比我强。”话音落处,他的身影已和夜幕融为了一体,忽隐忽现若存若无直至渺然终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