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那就要看黄帅的武勇了。如果黄帅都攻不下赤水卫,那恐怕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攻下了。”
“张老大人,兵法有避实击虚之说,现在我大明官军云集贵阳、威清等地,安邦彦的主力都被吸引在这里,而奢崇明也都被川军、滇军牵制在西北方。末将认为还是现在以奇兵直下赤水必能成功。贼兵惊觉赶回赤水怎么也要十日以上。此时我军城池已固,粮秣充足,可有必胜之期。”
“世上哪里有必胜之说,黄帅大言了。”
“张老大人责备的是,末将狂妄了,但十者而有九胜。”
“终非万全之策!”张鹤鸣缓缓地坐回到了自己地椅子上,大摇了一通脑袋:“为不可胜在我,以待可胜之在敌,方为堂堂正道。”
“张老大人……”
“好了。”张鹤鸣不急不躁地打断了黄石急迫的辩解,语重心长地教诲道:“黄帅。不是本兵倚老卖老。实在是黄帅你还太年轻了,年轻人就是有些轻浮。唉。黄帅你就是怨恨老夫也好,这兵凶战危,实在是操切不得。”
黄石鼓了鼓嘴,终于一躬到地:“多谢张老大人指点,令末将茅塞顿开。”
……
天启七年七月,明廷一个御史弹劾袁崇焕“前不救朝鲜、后不救锦州,顿兵不战、暮气难鼓”,内阁亦认为袁崇焕“不救锦州为暮气”,袁崇焕因此请辞去辽东巡抚一职。天启下令停止继续追究袁崇焕任上地责任,按告老还乡例,赏给袁崇焕作为兵部侍郎地那份退休费,宁锦战役的余波就这样不引人注目地平息了。
随后大明兵部尚书阎鸣泰开始亲自过问辽事,阎鸣泰立刻分遣使者安抚蒙古各部,向他们保证大明绝不会与后金议和。
得到大明再三保证后,蒙古各部终于还是选择相信大明地一贯国策,喀喇沁蒙古本已经与后金公然结盟,并交换了誓书。但得到阎鸣泰的保证后,遣使向皇太极宣布盟约作废,并随即和巴彦蒙古一起出兵攻打辽北和科尔沁蒙古,后金平静了仅仅六个月的北线终于再次掀起战火。
……
八月五日,磐石营和选锋营都抵达贵阳,同时长江航运还把福宁镇一个多月前生产出来的军器运送来一些。
黄石从箱子里捡起了一个金属筒,刷地一下把它拉长,然后闭上一只眼,把金属筒放在另一只眼前,双手扶着它轻轻地调节着金属筒地长短,同时缓缓转动身体,把周围的景物尽数收入眼中。
“很好。”黄石把金属筒从眼前拿了下来,把它交给了一边的贺定远,同时让贾明河等人也都从箱子中拿起一个:“这个东西叫望远镜。”
黄石一个个手把手地教他们使用望远镜,让手下们试着用它看周围的景物:“如果感觉看不清,就轻轻地把它拉长或是缩短一点,直到看清你要看清的东西为止。”
贺定远微微张着嘴。把左眼闭得紧紧地,一声不出地看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贺定远突然伸出右手往前面地空中猛地抓了一把……毫无疑问,贺定远这一把抓了个空。贺定远另一只手放下望远镜之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抓空的那只手,那只手此时仍握紧成拳悬在半空中:“真的就像是在眼前一样啊,那群山、树木还有小鸟。仿佛触手可及啊。”
其他几个人也都先后放下了望远镜,他们地脸上也都满是惊奇之色。选锋营的营副蒲观水率先开口道:“大帅。此物真乃军国利器啊,足可抵探马数百!”
“就是,末将也这么看。”贾明河说着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道:“往日要是这么远的距离,树林、草丛里有没有人根本看不见,而探马走近了,贼兵可能又会缩到草丛中去。一个不小心就发现不了,现在有了此物,敌兵根本就无所遁形嘛。”
“嗯,除非他们一直在草里躲着,不过那样他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贺定远听贾明河这么一说也把望远镜又举了起来,他看了看树林后又调头去看自己的军旗:“大帅,有了这个望远镜后,我军地旗语也可及数里之外了。确实是好东西啊。”
“好了,把望远镜先都放回到箱子里面去。”黄石一声令下,他的部下们就把手中地装备都放了回去。这次福宁镇一共给黄石运来了十具望远镜,黄石一时还没有想好怎么分配这些珍贵的物资,但有一具的用途是毫无疑问的。
这次后方除了送来望远镜外,黄石还收到了其他一批箱子。不过现在他急着去办事,所以只有等回来以后再打开了。
前天选锋营到达后张鹤鸣又召开过一次三驾马车会议,但他还是想把黄石的三个营集中在贵阳以策万全。据张鹤鸣所说,随着黄石的到来,威清前方的叛军又增加了,因此贵阳地压力又变大了,黄石这样的猛将自然还是要留在贵阳以备敌袭。
可是在黄石看来,这根本就是对手因为自己大军到来,受到刺激而做出的应激行为。所以他再次提出要奇袭赤水卫,趁叛军地注意力被吸引在南北两翼时把他们从中一举切开。
上次会议时由于黄石地再三要求。张鹤鸣似乎也稍微有些心动。就建议召集明军主要将领对此进行讨论,但黄石坚决反对这个主意。云集于西南的明军中有太多地土司将领了。黄石对他们的忠诚一直持怀疑态度,过去作战中屡次出现土司军临阵倒戈现象,暗地里给安邦彦通风报信地人黄石相信也不在少数。
黄石把公务忙完后又来拜访张鹤鸣尚书,手里还拎着一支质量最好的望远镜。这个礼物看起来很不错,张鹤鸣对望远镜这个东西也是爱不释手,站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看了又看,把黄石晾在了一边好久。
张鹤鸣放下了望远镜后发出了一声真诚的感叹:“红夷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很值得我们大明学习。”
接着张老头低头把手里的望远镜摆弄了一番,突然抬头急切地问道:“这是黄帅从红夷那里买来的,还是我们自产地?”
“回张老大人话,是末将……”黄石简要介绍了一下德斯蒙这个人,告诉张鹤鸣这个荷兰人已经加入了大明军籍,而且他在福宁镇也就是一个技术指导,这望远镜从镜片到外壳都是富宁镇的工匠制造出来的。
“很好,此等军国利器,终归不能控于红夷之手。以老夫之见,这望远镜应该在大明各个军镇推广,等两京工部和各个军镇都能制造它以后,这望远镜才真正是我们大明的军器。”
张鹤鸣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黄帅,老夫见过红夷大炮,那个东西也是威力惊人。你身为闽帅,平时要多派人去刺探红夷,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好东西,我们或买或学,总之都要变成我大明的才好。”
“回张老大人话,末将的军镇中已经招募了好几个泰西人了,除了这望远镜。还有铸炮师傅,制造红夷大炮的技巧,福宁镇也知道了一些……”一旦开战迟早会被张鹤鸣发觉,所以黄石也没有必要避讳,就把邓肯等人地情况也说了说。
张鹤鸣捻须而笑:“取长补短,自古就是上上之策。蛮夷于我华夏,也多有攻玉之效。黄帅毕生与蛮夷作战,能有如此胸襟实在了不起。老夫深感欣慰。”
“张老大人谬赞了。”
黄石谦虚过后,两个人之间一时出现了段冷场,张鹤鸣又上下打量了黄石几眼,然后自顾自地走向后院的凉亭:“黄帅请跟老夫来,老夫有些心里话想和黄帅一叙。”
等四周无人后,张鹤鸣就淡淡地问道:“黄帅以为王化贞如何?”
黄石一愣,跟着就俯首道:“张老大人。末将是国家大臣,如果这问题是张老大人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相询,末将自当直言;但若张老大人是私下问话,末将曾身受王公之恩,不愿意言其之非。”
张鹤鸣听了后连连点头,好久后才轻声叹息道:“说地好啊。”接着张鹤鸣突然又提高了声调:“那黄帅以为孙承宗如何?”
黄石又是俯身拱手,沉声回答道:“回张老大人,孙阁老胸襟广阔。乃真君子、大丈夫也,末将亦曾受孙阁老知遇之恩,此事不敢一日或忘。”
张鹤鸣听了后微微一笑,似乎黄石地回答完全在他的预料中,张鹤鸣抬起官服坐在了凉亭地长椅上,同时把袖子一抚:“黄石你坐。”
“谢张老大人。”
“以后你我私下见面。大人二字就不用再提了。”
“多谢张老。”
等黄石坐下后,张鹤鸣语气平淡地说道:“王化贞本是个人才,可惜误入歧途,唉,实在令人痛心。嗯,也是熊廷弼害了他,那个熊廷弼,真是死有余辜!”
当年广宁惨败案张鹤鸣就是主审官,黄石正考虑怎么应声时,张鹤鸣却只是一顿。就又讲道:“当年是老夫我举荐地王化贞。他虽然有负国家所托,但一颗为国的心确是好地。他提拔了你和毛帅,就足以证明这点。”
“张老说的是。”黄石低头小声答应了一句。
“孙承宗也是老夫举荐的,黄石——”张鹤鸣沉声叫了一声,黄石也闻声抬起头来,张鹤鸣正严肃地看了过来:“黄石你是我们东林的人!”
“张老说的是,末将当然是东林的人。”
“老夫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和毛帅都能不忘本,坚决不给魏阉立祠,这就很好,说明你生性纯良,忠义双全。”张鹤鸣当然是绝对不给魏忠贤立生祠的,而且他还尽可能地阻止周围地人给魏忠贤立祠。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魏忠贤手里既没有什么把柄,也觉得无必要和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死磕,就由他去了。
“南京铸币冤案,阉竖又想趁机陷害忠良,虽然老夫誓死和他们周旋,但也有势单力孤之感。当时黄石你能挺身而出,也让老夫很感动。”
“张老真的是过奖了。”黄石听得额头上都要冒汗了。为不立魏忠贤生祠夸奖自己他觉得还算靠谱,而南京铸币案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冤案。东林党的那些钱币导致了大范围的南方百姓拒收,严重打击了国家的信用,而且那些钱黄石也都见过,质量真是恶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记得当时柳清扬就对黄石评价道:这种“真”钱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如果任由东林党铸造下去,那一定可以让制造伪币地人统统破产,彻底消灭大明的所有假钱。而张鹤鸣所谓的“誓死周旋”除了能说明他是一个死硬到底的老牌东林党棍外,什么别的也说明不了。
其实黄石和柳清扬都有所不知,历史上等东林党重新掌权后,崇祯一朝的钱币就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差地一批,铸造的铜钱号称比铅还黑、比纸还薄。在连续的严重拒收事件发生后,东林党还采用国家暴力机构逼商人认购“真”钱,以致当时一听说朝廷又铸钱了,两京的商人就会蜂拥逃出城去,直到风声过去后再回来经营买卖。
“黄石你立功心切,老夫是很理解的,但兵法有云:骄兵必败。老夫不让你出战,也是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
“张老说的是。”
“兵法有云:士卒孰练?庙算孰多?吾由此而知胜负矣。黄石你的兵练的很好,但过于心浮气躁,所以这庙算一层,老夫定要再算、三算!”
“张老高见。”
“兵法有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所以黄石你一定要沉住气,不要莽撞从事。”
“张老……”
“兵法有云:……”
“张……”
教育了黄石一番后,张鹤鸣又深吸了一口气:“黄石,你若能答应老夫三件事,老夫就放你出击。”
黄石精神一振,连忙抬头道:“张老请讲。”
张鹤鸣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出兵后,不可饮酒,你能否。”
黄石先是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才抬头大笑道:“张老放心,末将能做到!”
又是一根手指:“第二,不可贪功冒进,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能否。”
“末将能!”黄石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
张鹤鸣把第三根手指也举了起来:“最后一条你一定要仔细听老夫说。老夫要你先到播州安营扎寨,深根固本,先为不可胜在己;然后多方侦探,务必要确认敌军没有防备后才可出动,这叫后为可胜在敌,你可能做到?”
“张老高见,末将定当如此行事。”黄石严肃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张鹤鸣捻须良久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就再次补充道:“兵法云,人死不可以复生,国亡不可以复存。黄石你若听老夫之言,必能万无一失,切切。”
黄石起身向着张鹤鸣深深一躬,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张老的金玉良言,末将一定牢记在心,等末将到了播州后,一定先侦查,再侦查,反复确认敌军确实无备后,再出兵赤水卫。”
“好,”张鹤鸣大喝一声,跟着就抚须微笑道:“如此你就可以去了……但若敌无隙可乘,黄石你切不可冒进。”
“末将遵命。”总算从张鹤鸣无穷无尽地啰嗦中脱身出来了,黄石真感到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从张鹤鸣那里告辞出来以后,黄石就一路小跑回自己地营地,跟着就立刻召集了部下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张鹤鸣会在接到黄石的进一步报告后考虑调派其他明军地问题。黄石现在能指挥的除了自己的嫡系外,张鹤鸣又从贵阳城里抽出了两个营交给他指挥。
“兵贵神速,贾明河和选锋营继续休息,我今晚就率领救火营、磐石两营和贵阳四千官军去播州建筑大营,同时向吴公公请求调拨粮草。等第一批粮草到位后,贺定远立刻帅磐石营渡过赤水,向赤水卫做大规模火力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