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好多了……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马卡洛夫意识到她在和自己说话,立刻回过神来,在周围众伤员羡慕的眼光中保持镇静的回答道。
姑娘没有回答,而是和一名女护理员上前,解开了马卡洛夫的左臂的绷带,看了一下,又给他敷了一层药膏,然后重新给他将伤口仔细的包扎好。
“您的伤不重,没有伤到骨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不过,肯定是会留下疤痕的。”姑娘轻声说道。
“那没关系,只要还能回到战舰上就好。”马卡洛夫高兴地说道。
姑娘点了点头,转身要走,马卡洛夫却叫住了她。
“是您救了我,是吗?”马卡洛夫问道。
姑娘站住了,转过身来,低下了头。
“您不需要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她轻声说道,似乎是在躲避马卡洛夫的目光,马卡洛夫感觉到她似乎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在恐惧着什么,不由得很是奇怪。
| “请问我在和谁说话?”马卡洛夫知道自己的脱险一定和她有关,所以问起她的名字来。
“娜塔莉雅?特鲁别茨卡娅。”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她说出自己的姓氏,马卡洛夫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愿意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了。
“可我还是要谢谢您,娜塔莉雅小姐。”马卡洛夫真诚的说道。他从她的名字知道,她还没有出嫁,是以没有叫她夫人(俄罗斯已婚女子需要在姓名中间加上夫姓)。虽然现在的她。其实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
娜塔莉雅只是默默的鞠了一躬。没有说话。
她当然无法告诉他,他其实是被一名萨摩军的女忍者无意间救下的,而那些把他打晕,想要加害他的人,都已经被女忍者杀死了。
而当时,途经战场的她是提到了那个叫林逸青的乾国人的名字,才使得那个女忍者放弃了杀死被炸弹炸伤的他的。
事实的真相,她是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
“……和您一样的人。还有许多也来到了日本,是吗?”马卡洛夫忍不住又问道。
“是这样的。”娜塔莉雅抬起头来,眼中闪过坚毅之色,令马卡洛夫为之心动不已。
“如果您需要我为您效劳的话,请尽管吩咐,我会尽全力帮助您的!”马卡洛夫望着有如荒野盛开的玫瑰般美丽的姑娘,用最为真挚的声音说道。
“谢谢您的好意。”娜塔莉雅淡淡的说道,“请您好好休息吧!多为自己的处境想一想,因为我觉得,您的麻烦。可能不比我小。”
听了她的回答,马卡洛夫不由得一愣。没等他再问,娜塔莉娅已经转身离开了。
娜塔莉雅来到了另外一间被当作配药室的营房,配药室的药剂师一边叽哩咕噜的抱怨,一边打开药箱配着药,看到娜塔莉雅进来,他缩回了后面的脏话。
“您的手沾了这么多的血,需要洗一下了。”他建议道。
娜塔莉雅点了点头,她洗了手和脸,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罩衫,走出了配药室,重新开始工作起来。
需要处理伤口的伤员很多,他们的情绪都很坏,为了不干扰自己的工作,一向沉默寡言的她不得不出声安慰他们。
有时,她会说:“好样的!这才是一个帝国军人!你这样年轻,可是这么了不起!”或者说:“你年纪这么大,可是这么了不起!”
有时侯她变得话很多:那常常是在施行最困难的手术的时候。
“怎么样,疼吗?亲爱的?”她努力的让自己微笑着,安慰那些痛苦的人, “别看自己的伤口,这没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您懂得伤势吗?有些看起来似乎又大又可怕,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伤员们不断地到来。血淋淋的棉花团使她的眼睛发花了。那些总是爱说爱笑的、性格活泼开朗的女护理员们现在都在娜塔莉雅身边聚精会神地忙碌着。
娜塔莉雅觉得她刚才看见的一张伤员的脸,好象是见过的。她回到手术台以后,竭力回想了一阵子,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个腹部受伤的人被抬进来了,接着是一个面部给火灼伤的士兵。露出在雪白的纱布面罩上的一对灰色大眼睛平静而安详地瞧着这一群血淋淋的、伸吟着和哀叫着的人们,而一双戴着橡皮手套的纤细而灵巧的手不停地动着。
医生们和女护理员们不时地走到她跟前来询问、讨教和请求帮助。她慢慢地走到邻近的手术台前,或者只是远远地微微伸着脖子,细心地查看伤处,然后点点头,或者相反,否定地摇摇头,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继续做她的工作。
玛丽亚有时侯跑到手术室里来,关切地向娜塔莉雅望了片刻,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地方,在那儿说:“她是一个优秀的医生,非常善良的人,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从来不知道休息!……”
她找到俄军医疗营的主管,凑着他耳朵大声说:“您叫她吃点东西吧!她从早晨站到现在!哪怕喝些茶也好!你们简直要把她折磨死啦!”
马卡洛夫第一次看见娜塔莉雅在工作。他起先只注意到她穿着束腰的白罩衫也显得很苗条。可是他看到她那精确而充满自信的动作,听到她那镇静的声音,便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敬意,很奇怪,同时对自己也充满了无限的敬意。他兴奋地想:“我没看错……她是一个优秀的女人……”他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无法将目光挪开。
不知过了多久,娜塔莉雅终于发现了那个她觉得面熟的那个士兵。他现在给放在她的手术台上了。娜塔莉雅用夹子取去了他右手上的绷带。发现手关节必须截掉。它已经碎了。
“您这是怎么搞的?”她皱了皱眉,问道。
“哦……是这样,该死的萨摩人扔过来了一枚炸弹,我接住了它,想把它扔回去,可惜刚一脱手,它就爆炸了……”伤员有些懊恼的给她比划着,“您知道。这种炸弹非常讨厌,而我们却没有这样的武器……”
听了他的话,周围的伤员们也都破口大骂起萨摩人的手抛炸弹来。
“医生,我的伤怎么样?会危及到生命吗?我现在觉得很痛,头也发晕……”伤员不安的说道。
“不要紧,”娜塔莉雅说道,“忍一忍吧,你现在会觉得有些儿痛,我给你洗伤口,忍一下吧。好吗?”
“好吧!我听您的吩咐,医生……”伤员点头说道。
现在她认出他来了。他就是自己刚来日本时。一辆马车的车夫,她想起了他坐在车夫座上的那开郎的样子,可现在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的心不由得一阵难过。
那时,他也在那辆马车上,可现在……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女护理员看出她的脸色突然发白,于是说道:“娜塔莉雅?特鲁别茨卡娅,您该休息啦。”
“是的,也许吧。”娜塔莉雅同意了,一面想念着他。“但愿他……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就好啦!”她想道。
她克制了这种刹那间的柔弱,又开始施行手术。“马车夫”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数着:“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因为受了乙醚麻醉而痛苦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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