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遇上趁这里守军的主力调防来洗劫山海关的骑匪,镖手还有信心打一仗。毕竟是倾巢而出,所有的底子都在这里,沿途虽然死了不少人,杀人的胆子倒是练出来了,到真要打时,还说不准谁怕谁。可老江湖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那队骑兵放马奔驰的时候,队型还保持得整齐有序,显然久经训练,那就不是骑匪这么简单了。
听说关外的八部之一“玄豹”部骑兵就是乌甲,难道是他们来了?
几百骑兵冲锋的阵势,大地都可以抖动,夕阳还是静静的洒在青沙江上,这静谧中却能听到扑扑的心跳。玄豹骑兵自成军时起,就是一支凶悍无比的劲旅,渤人入关南下,横扫中原,玄豹骑兵立功甚多,多少次生死的搏杀,能活下来的人都成了中原大地上的野狼。后来国家承平日久,关内的八部子弟已然失去了当年的锐气,但关外的八部却还保留着祖先当年的风范。长毛之乱起,关内八部糜烂不可用,关外八部和蒙古八部入卫京师,助各地练军平乱,曾将数万北上的长毛乱军击灭,京城酒馆里现在关于当年玄豹骑兵的传说仍多如牛毛,把他们形容成生吃活人的有,形容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有,这群人如同活在野火中的影子。
桥上乱成了一锅粥,原先过桥的车马想退回桥上去,镖手的骑士要冲到桥下来,两边一挤,路上积蓄下来的怨气都爆发了。镖手中有人扬起极长的鞭子,鞭梢在空气里撮出一串爆响。
“吵吵什么,还有规矩没有?”沙哑的声音,原本在桥下钓鱼的韩老大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的腮帮子动个不停,在嚼一块肉筋,跨着的军刀松松垮垮的吊在腰带上。
原本看热闹的守军官兵忽的刀枪齐出,震天一声吼,将人声压制下去。
镖手的首领趁这个机会打马过了桥,驰到韩老大对面几步,也不下马,就鞍上拱了拱手,抬眼打量远方的尘头。他看不几眼,手一按鞍桥,人已到了马下:“刚才谁吹的哨?”
镖手盯着马队的眼神有些发飘,偷偷的拿眼光在人群中逡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讲话。小个子倒是爽快,滚鞍落马,走到首领面前道:“是我。”
他话没讲完,已被一脚踢翻在地。首领略带欠意的对着韩老大拱手:“让军爷看笑话了。”
韩老大深深看了首领一眼,点了点头。
几句话的功夫,骑兵的先锋已到了近前。领头的汉子身躯壮得像座小山。跨坐在黑马背上。黑色的棉甲。黑色的佩刀,横在商队前面,像一堵黑色的巨墙。
壮汉打量着长长的车队,问道:“打哪里来?”
“京城阳泰镖局的镖手,打京城来。”首领不卑不亢的讲。
“什么羊胎局!”汉子打雷一样怒吼:“烤全羊老子吃过,羊胎是什么东西?箱子,都打开看看。”
首领忽的冷哼一声:“在京城的时候听旁人讲,叶志超叶大人的马队是一流的强兵。今日见到才知是想错了。我们的行牒,官军的军爷们也验看过,要再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一扬手,被汉子猛的打断了。
“老韩,都验看过了?”壮汉的话头终于降下来。
韩老大点点头,仍是有滋有味的嚼着肉筋。
汉子拿马鞭指着首领:“你知道我?”
“怎么不知道?”首领有些惊讶的讲:“杀了长毛贼首来文光,剿灭绺匪无数的叶志超叶大人,我连这都不知道,也不必再混下去了。”
叶志超字冠群,号曙青。安徽肥西县花岗镇圣村人。自幼父母双亡,由舅父收养。少年帮舅父放牛。做杂活。青年参加解先亮团练,担任伙夫。其身材魁梧,猛力过人。一次,解先亮率团练攻打王圩圣平军,他要求参战被准允。激战中,一土铳枪弹击中他的腰部,将其打倒在地,人们皆以为他被打死了,可他却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参加战斗。原来土铳枪弹击中的是腰刀,没有伤到他的身体。解先亮以为,叶志超不是凡人,大难不死,必有洪福。以后每次战斗都让叶志超上阵,而叶志超在战场上总是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屡建战功。
彤郅初年,叶志超认为在地方干团练,不足以成功名,遂往江苏投淮军张树声帐下。张树声军副将孙益寿系其妻弟,因委其为前营帮带。淮军收复常州、太仓及援浙诸战斗中,叶志超无役不从,战功卓著。彤郅五年,改带马队新左营。圣平军平定苏浙后,调刘铭传进剿绺军。彤郅六年12月10日,来文光率东绺军突围至张桥,就食间,叶志超在山西布政使刘秉璋指挥下,率军冲入东绺军阵地,麾军狂杀。肉搏间,身受矛伤,仍裹创力战,会同总兵才贵、杨岐珍等将东绺军击败,杀戮五六百人。12月11日,赖文光率东绺军突围至扬州东北湾头,中炮身亡,余部乘大雾向天长退去。他又率马步队穷追不舍,逐北于天长,又败之汊河,擒斩无余,将东绺军剿平。朝廷赏赐“额浑巴图鲁”勇号,遇缺尽先题奏。
在围剿西绺军中,他窥取南乐,大战德州、平原间,亦频有战功。彤郅九年,东西绺军剿灭后,适朝廷命直隶总督李绍泉办理北洋军务,李绍泉遂将其留北洋使用,派为马队统领,驻保定。时近畿多有山贼起事,凡令叶志超剿办之事无不平息。他不擒首领,不解散余众,决不罢兵。
光旭元年,叶志超署直隶正定镇总兵,率新式练军守天津新城,为大沽口后路,拱卫海防。光旭七年,因与俄国交恶,朝廷决定整理海陆防务,修筑山海关炮台,李绍泉荐其智略,奏委其任,予以实授总兵。是以现在山海关的实际守将,其实是叶志超。
“晓得的事情还不少。”叶志超回头对着掌旗官道:“聘卿,怎么你把旗帜藏起来了,还被他瞧出我们的身份。”
掌旗官背上负着一杆横卷起来的军旗,直立的腰背与旗杆一般笔挺,驱马上前几步,指了指首领的罗圈腿:“回大人的话,他是个老骑兵了。”
叶志超看看首领内弯的腿,又看看他的坐骑,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冠群。”有人喊道。骑兵们已全部到达,列成方圆阵一动不动的矗立着。两骑从队伍中走出来,并辔而行。喊人的骑士身量中等,声音相当悦耳好听:“肚子里的酒虫又犯了吗?”
叶志超哈哈笑了起来:“老周,还是你了解我。”
商队中,伙计团手缩肩,靠在帘子上发抖,看似被骑兵们吓到了,实则是向马车中的人悄然禀报:“那个胡吼的糙汉就是署正定镇总兵叶志超,还未实授。那个他叫老周的人,叫周盛传,以前曾在苔湾和日本人见过仗,立下功劳,朝廷屡有重用,听说已经委了湖南提督之职,但现在听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他没去上任,反而来到了山海关。那个掌旗官名叫王士珍,听说是个弓马好手,也是从正定镇调过来的。”吕泽眯缝着眼扫了周盛传和王士珍二人一圈,见到他们马鞍上挂着些山鸡野鸽:“马队每日在郊外平原演习阵法,看他们这个样子,该是去城郊秋狩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分析,叶志超一拍肚子吼道:“这个鸟人的羊胎我是不吃的,聘卿打来的山鸡不可以放过。”他空出的手搭在镖手首领肩膀上,悄悄的说:“京城的烈酒很有名咧,我许久没喝过,倒是想念的紧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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