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给的,是需要我们朝鲜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偿还的吗?”金玉均哼了一声,将自己的酒杯倒满。
“更大的代价?是什么?”宋秉俊听得更加糊涂了。
“是朝鲜的矿权!”金玉均说着,眼中腾起熊熊的怒火,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起来,“你不知道,乾国人要在朝鲜开发金矿,说是要用出产的金子来偿还他们代付的粮饷!”
金玉均在离开汉城之前,已经听说了,乾军用来发放朝鲜政府积欠的粮饷和赈济灾民所用的稻米,都是从乾国运来,数量巨大,朝鲜政府现下财力支绌,根本无力偿还,在了解到了朝鲜政府的困难之后,袁蔚霆向朝鲜政府提出,由乾国人主持勘探朝鲜的金矿并投资开采,朝鲜方面提供人力,用所出产的金子来偿还乾国帮助朝鲜支付的粮饷,朝鲜君臣闻言大喜,都觉得可行,朝鲜国王李熙现在已经同意了袁蔚霆的建议,并正式签定了条约。
一听到这个消息,金玉均便知道朝鲜的矿权已经损失了,不由得愤恨莫名,他接连上书朝鲜国王李熙和闵妃表示反对,但却如石沉大海,音讯皆无。他气闷难当,是以离开了汉城,跑到仁川来散心。
宋秉俊轻松地笑了起来,“没办法,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另外,欠的债虽然多了些,但是只要不从老百姓身上搜刮,他们要开矿,就让他们开呗!反正他们不开矿,咱们也没人开,金子埋在地下,不拿出来花,什么用也没有。金状元,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来,再干一杯再说!”
“事情本来就没这么简单,这一杯,由我来敬。”金玉均感到全身上下有如燃烧起来了一般,又喝下一杯,说这些总是让他热血沸腾的,他其实知道,和面前的这个禁卫营军官说多了并不会有多少用处,但他还是要说,万一他能听进去,将来也许就能派上用场,一转朝鲜的颓败风气。
“金状元爽快。”
宋秉俊又各倒了一杯,恰恰把两杯酒倒满,酒劲上来了,他说,“金状元,你不知道,袁统领的本事,在朝鲜算是第一的,也是乾国第一的。”金玉均刚想打住,他摆了摆手,说,“这已经是朝野上下的定论了,他没来之前,汉城是个什么样儿?大烂摊子!他来了才几天功夫,便变了一副模样儿,我们大家都服他,虽然说他训练我们,严苛了一些,可大家心里都服劲。”
“呵呵,宋秉俊。你不觉得,袁蔚霆一来汉城,就把大院君大人给撵下台。重扶闵氏上台,是对咱们朝鲜的严重冒犯么?咱们朝鲜的军民,他说杀就杀,咱们朝鲜的官员,他说罢免就罢免,咱们朝鲜的事儿,凭什么要乾国人来说了算?”
“谁叫咱们朝鲜是大乾的属国呢?”宋秉俊瞪大了眼睛。“咱们朝鲜出了乱子,自己又没办法摆平,上邦派天兵前来平乱。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理所当然?哼!你可明白,朝鲜自认为乾国属国,乃是万无之耻!”金玉均大声说道。
“西洋各国皆是独立之国,无论某国。独立然后可以和亲。而朝鲜独为中国属国,深可耻也!朝鲜于何时方可为独立,而与西洋诸国同列乎?”金玉均悲叹道。
“店家,再来一坛。”金玉均一边看着宋秉俊的反应,一边招手道。
“金状元,你说朝鲜自认为大乾属国是耻辱,我其实还真没怎么觉得,咱们朝鲜以前也就背着个属国的名号就是了。四年一次朝贡,也没花费多少。大乾的馈赠比咱们的朝贡要丰厚得多,对咱们朝鲜的内政也从不闻问,咱们这边有了事还能帮着,我觉得挺好啊。”宋秉俊对金玉均一直很尊敬,虽然他不同意金玉均对乾国的看法,但并没有发怒,而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通通说了出来,“象这一次,要不是大乾天兵来的快,得有多少无辜百姓死掉啊!”
“乾国人杀的无辜百姓还少了?连进京勤王的义师,都给他们杀掉了!”想起那一夜汉城之外血流成河,金玉均怒火满腔,竟然一拳擂在了桌子上。
“什么勤王义师!那是天道教匪!”宋秉俊连连摆手,“金状元,你可能听信了误传,实情不是那样的!袁统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到金玉均还要争辩,宋秉俊拍了拍金玉均的肩膀,“今天咱们就不说这些了,听我的,金状元,等你回到汉城,去袁统领那里拜访一下,和他本人谈一谈,你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这些,倒不如和他说说,更加有用些。”
听到宋秉俊竟然建议自己去见一见袁蔚霆,金玉均不由得愣住了,他待要再说,宋秉俊已经伏在了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金玉均叹息了一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后,又倒起酒来,不多时,他也和宋秉俊一样,伏在桌面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福州,林氏祖宅。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生出来?”林逸青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在产房的门口背着手转来转去,看着侍女们进出忙碌。
今天是岩崎尤佳生产的日子。
林逸青正在犹豫要不要进产房去帮一把手(何韵晴生的“哪吒胎”便是他亲手给接生的),徐睿拿着一封电报,快步走了过来。
“瀚鹏,朝鲜那边来信儿了。”徐睿将电报交给了林逸青,“袁蔚霆的事儿办得不错。你看看吧。”
林逸青打开电报看了起来。
这份电报是袁蔚霆发来的关于朝鲜那边的情况报告书,看到电报中说日本已然撤兵,朝鲜的矿权到手这两件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办妥,林逸青不由得连连点头。
袁蔚霆在电报中还特意提及,为了不给日本人日后找机会卷土重来,他已经明确向日本方面宣布,朝鲜是乾国的被保护国,将来无论发生何种变乱,乾国都会及时出兵保护各国侨民,无论日本以何种借口出兵朝鲜,乾国都将视为对朝鲜的侵略,狠狠的给予打击。
“这袁蔚霆不愧是瀚鹏你亲自调教出来的,我观他在朝鲜的办事风格,和你瀚鹏如出一辙。”徐睿笑道,“怪不得语曦这孩儿会中意于他。”
“是啊!朝鲜的事儿,就是我亲去,也就是现在他办的这个样子。”林逸青想起成天哼“大头歌”的林语曦,不由得微笑起来,“他这么用心办事,其实也是要做给语曦看呢。”
“不过,有一块儿,瀚鹏还要注意。”徐睿提醒林逸青道,“袁蔚霆在汉城剿灭乱兵教匪,又逼退日军,动静实在很大,听说朝中有人已然要上折子弹劾他‘妄起边衅’,他一介微末之员,可是当不起这样的罪名的。而瀚鹏并无官职,虽有银牌,可专折上奏,却不便为其分说。”
“先生放心,我不能为他分说,自有回护他之人。”林逸青说道。
听了林逸青的回答,徐睿一下子明白过来,也微笑起来。
“瀚鹏所说的回护之人,是李制台?”
林逸青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朝鲜的局势,李绍泉在回任直隶总督的路上,便曾发电报给林逸青咨询,此后二人一直就朝鲜问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而在得知李绍泉将自己的银牌交给袁蔚霆使用后,林逸青便明白,李绍泉是看中了袁蔚霆的才能,想要罗致于他了。
林逸青知道,李绍泉平生好打痞子腔,袁蔚霆在朝鲜看似鲁莽的举动其实很对他的胃口,不管怎么说,袁蔚霆现在是属于淮军系统,带去朝鲜的部队也都是两淮子弟,如果朝中有言官参劾袁蔚霆,以李绍泉的脾性,定是会全力回护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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