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虚伪，太虚伪了

    因果，是一件很无奈的东西。

    佛教徒最喜欢拿这个东西来唬弄人，所以莫玄对此很不屑，但是，莫玄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因果乃是那浩渺天意中最容易被掌控的东西，也是最不神秘的，所以，一般有一些修为的人，都喜欢拿它来忽悠人。

    有果必有因，种什么样的因，则得什么样的果。

    三百年前，在沧澜河上，莫玄的小舟撞到了郑青空的楼船，这因便已经种来了。

    郑青空对莫玄以礼相待，恭敬有待，这便是结了一个善缘，所以，在那雷灾来临的时候，莫玄顺脾便救了他们一把，这便是果，原本，在那个时候，这因果便已经清了。

    可是没想到，这郑青空回去了之后，竟然把莫玄的样子画了下来，把他当神仙来拜，使得莫玄平白的受了三百年的香火，这放在地球上，这叫侵犯肖像权，可是放到这个世界，莫玄便是欠了这郑青空三百年的香火情。

    什么叫香火情？

    这可不是光烧一些香便可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佛教传播教义便没有任何意义了，要那么多的信徒有个屁用啊！

    这里头是有功德可分的。

    受香火的人可以分得供奉的人一半的功德，而供奉承者的业力却可以丝毫不沾，换句主说，你的信徒越多，得到的功德也就越多。

    莫玄这几百年来，虽然做了不少的坏事，但是功德这个东西却嗖嗖的增加，可怜那凌云王府一个普通的凡人府第，三百年来所累积的功德哪里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啊？

    所以，就这么白白受了供奉这么多年。

    可惜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想跑，哪儿那么容易跑得掉啊。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而且，你还不知道，这还的曰子是哪一天！

    现在，便是莫玄还的时候了。

    “原来如此，这个郑青空，倒真的是一个有心人啊！”莫玄慢慢的卷起画轴，递到郑离儿的面前。

    郑离儿有些迟疑，不过，最后，有些犹豫的把画轴接到手中，身子又伏了下去。

    天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天命在齐而不在郑！

    这是齐侯谋反时，整个东胜神洲就数这句喊的最响亮。

    问题是，天命真的如此吗？

    或许在今天以前是。

    “天意如刀啊！”

    莫玄脑子里面想着整件事情，觉得有些感慨，有些万千。

    “那么，我们两位，告诉我，你们是属于哪个门派的，看你们的实力都不弱，全都到达了元婴期了吧？”莫玄转过头去，问另外两个道装人。

    其中年轻一点的一个，已经完全的呆住了。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普通普通人，是凡人，虽然是修行者，但是一天没有过天劫那么一天就是凡人，处于三界中所有修行者食物链的最底层。

    如果等到他们三百岁的时候，还是突破不了境界的话，便会死。

    而莫玄则处于另外一个极端。

    他是最顶层的人物，是强者，是妖族的传奇，是别人口中的“那个人”。

    别的不说，凭着他杀了一个天帝，再重伤一个天帝，然后全身而退，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让别人仰视了。

    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这个传奇，“那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一如莫玄在地球上当一个普通人时，突然耶和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般，显得有些不真实。

    所以，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玄苦恼的摇摇头，嘴里自言自语道，“唉，有的时候，太有名了却也不好，会让人感到拘束！”

    “算了，你们可以走了，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尊主，我这个人没有乱认亲戚的习惯，明白吗？”

    说罢，也不理这几个人，他现在没有心情去杀人，而且，眼前的这几个人也没有必要去杀。

    回头看了看罗元，“罗元兄，看样子我们得改变计划了！”

    罗元笑了笑，“悉听尊便！”

    ……淡淡的茶香向四周弥漫，莫玄与罗元两人静静的坐着品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名蚌女带着三个已经收拾停当的，倒霉的被追杀者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和之前相比，三人俱已收拾干净了。

    身上的淤泥与血污已经洗净，显得清洁干爽了许多。

    风雪是一个六十多岁的清瘦老者，很明显，他的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大得多，目光中透着睿智与沧桑，只是，这种眼神，莫玄已经见的太多了，多的都恶心了。

    郑雷是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略显瘦弱，因为几天的逃命，奔波，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大难不死的他此时看起来有点怯懦的样子，手紧紧的拽着站在他身边的郑离儿，仿佛害怕她跑掉一般，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好奇的盯着四周，这水底宫殿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而新奇，或许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来到传说中的水晶宫，这宫殿虽然是在水里，但是里面却一丝水的都没有，好奇的眼神透过窗户望向外面，在这宫殿的外面，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将河水牢牢的挡在了宫殿的周围。

    郑离儿的气色就显得好多了，在岸上的时间，她的身体被莫玄的九品天仙诀的灵气调理过，所以，一点也看不出什么疲惫的模样，反而一副精神唤发的样子。

    红润的脸蛋如同苹果一般的健康光泽，长得眉清目秀的，显得很清涩，身段纤细，正从萝莉向少女的方向发展，虽然还没有完全长成，但是一看便知道是一个美人坯子，而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从少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所养成的恬静模样，一副让人一见便由然而生的高贵气质，与刚才在岸上的那极端的情绪完全不同，看她的表情与行止，显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显示出了与她的年纪完全不同的成熟。

    三人被带到莫玄与罗元的面前站定，这郑离儿便一把扯住还在东张西望的郑雷跪了下来中。

    “小女子郑离儿携弟郑雷多谢两位仙长救命之恩！”说完，便拜了下去。

    “你们也不必多礼，我与你们的先祖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却不料就是这一面之缘，稀里糊涂的平白受了你们凌云王府这么多年的香火，实在是有些惭愧！”莫玄感慨了几声，“说吧，你们有什么样的打算，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帮你们办的！”

    一旁的风雪听了莫玄的话，枯皱的脸上微微动容，什么叫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帮你们办？

    眼前的这个人的身份，他自然是心里有数，他说出这番话来，意味着什么？

    这天上天下，还有他帮不到的事情吗？

    嗯，有，屠圣！

    除此之外呢？应该没有了吧？

    这两个小孩儿，虽然刚刚经历了灭国之痛，逃亡之险，但是在莫玄的这个承诺下，一切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坐在莫玄不远处的罗元听了莫玄的话也很惊奇，为了三百年的香火情吗？

    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啊！

    帮着他们报仇便行了，帮他们把所有的仇人杀死也就罢了，怎么这个莫玄一下子便开了这么一个大的空头支票吗？

    跪在地上的郑雷倒是没什么，只是那郑离儿听了莫玄的话后，目光微微一凝，迟疑了片刻，细声道，“小女子别无他求，只求能够一家团聚！”

    “一家团聚啊？！”莫玄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风雪，“你叫风雪，是吧？！”

    风雪先是一怔，随后，深施了一礼，恭敬的道，“晚辈正是风雪！”

    晚辈！

    眼前这老头枯老的模样，莫玄越看越便扭。

    “他的家人死了几天了！”

    “整整六天！”风雪答道。

    “六天啊，这么说，头七还没过，这就好办了！”莫玄道。

    按照天条，也是地府的规章，人死之后，第七天，也就是头七，是回魂夜，这一天晚上，死掉的人的魂魄可以回到阳间，与家人做最后的告别，当然了，如果没有家人的话，一切做罢，没有过头七，也就是说，他们家人的灵魂还在，既没有喝孟婆汤，也没有过奈何桥，以莫玄现在的能耐，把他们弄回来，再造一副身体也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可是……！”

    只是，没等到莫玄有所动作，风雪却开口了，脸上现出了为难之色。

    “怎么了？”莫玄见他脸上的神色，心中不免一动。

    “当曰击溃凌云王府精兵的乃是尊主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黑衣鬼，此人乃邪派修士，所有被他杀死之人的魂魄皆被他收了，用以炼制邪派神兵万魂幡。”

    “靠，不是这么耍我吧！”莫玄眉头一皱，这个信息在那风冥的脑子里面却没有，原本以为简单的事情现在却变得复杂了起来。

    而那郑离儿一听这风雪的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便又悲凄的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莫玄皱着眉头，“魂魄六天前被收，想来现在也已经被炼化了，神识什么的全都抹掉了，便是把那魂魄拿了回来，再给他们做一副肉身，也变成白痴了啊！”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小朋友，这件事情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恕我无能为力！”

    过了好一会儿，郑离儿方才止住泪水，哽咽着道，“小女子现在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侥天之幸，能够得遇仙长，保住了一条残命，如今除了想要一家团圆之外，唯一的牵挂便是我这个弟弟了……！”

    然后便不说话了。

    “这样啊，你难道不想报仇吗？”莫玄问道。

    “怨怨相报何时了！”那郑离儿脸上出现一丝凄苦，“现在，只要弟弟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小女子便别无所求了！”

    虚伪，太虚伪了！

    当我是瞎子呢？刚才在岸上的眼神，那表情，哪一点像是别过所求的样子，哪一点便是只想好好儿的活下去的样子。

    莫玄是个修行了近千年的妖怪，一向自认自己在心姓上面比起以前的那个莫玄是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被别人把一家从全杀光后，还被追杀了六天六夜的话，那么，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追杀他的人全部杀掉，不仅仅是杀掉，还会慢慢的折磨而死，所谓的怨怨相报何时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他从来都不信。

    这小姑娘才多大啊，便真的悟通了这个道理，懂得了这个道理了？

    那岂不是个天生成圣的家伙？

    所以，太虚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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