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包产到户,包干到户。”
柳俊一家伙嚼碎口里的水果糖,重重地说道。
柳晋才浑身一震,脸色略变。
联产承包责任制,柳晋才作为前县革委宣传部长,毫无疑问是知道它的来龙去脉的。这个责任制始于五十年代的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时期。当初多数高级社对下属的生产队实行“三包一奖”制。即农业社把土地、劳力、耕畜和农具固定到生产队使用,生产队向农业社承包投工(工分)、投资(成本)和作物产量(或产值)。如实际产量(或产值)超过承包产量(或产值),生产队除按规定得到劳动报酬外,还要得到一定的奖励工分;如没有特殊原因造成实产低于包产数,生产队则要受罚,被扣减应得的劳动工分。如此一来,就把生产者的经济利益同他们的最终劳动成果直接联系起来,将大家的生产积极姓充分调动起来。大革命时期,联产承包责任制被攻击为修正主义的“工分挂帅”、“物质刺激”,遭到批判禁止。便是如今,也未曾明确解禁。
柳俊知道去年底,就是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份,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的十八位敢为天下先的社员秘密签署了一个包产到户的协议。拉开了全国农村改革的帷幕。但眼下五六个月过去了,全国各地大部分地区,实行的还是集体生产的“大锅饭”制。这也和当下信息不畅有很大的关系,不像后世那般,进入了网络时代,美国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内放一个屁,一时三刻,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个时候在宝州地区这样闭塞的内陆地域站出来推行联产承包,是需要冒一定政治风险的。而柳俊提出的“包产到户”、“包干到户”,是比“三包一奖”更彻底的责任制,也就是要彻底打破现行的农业生产模式。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生产工具和劳动成果再分配的问题,而是触及最根本的体制问题。
难怪柳晋才要震惊犹豫,又是一次“敢为天下先”啊!
但柳俊认为,已经是时候了。去年年底搞了个大棚养殖,颇获成功。但很显然,不能指望一两个点子就搞活向阳县这样一个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农业大县的经济。只有彻底解开向阳县广大农民的束缚,焕发他们的生产激情,才能真正推动全县的经济增长势头。这个联产承包的事情,不能再拖。
“爸,你还记不记得周先生说过的那句话?”
“哪句话?”
柳晋才有些愕然。周先生说的话多了去了。
“富贵险中求。”
柳俊盯着老爸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老柳家上溯五代,甚至六代七代八代都是农民,没有一个朝中做官的亲戚。要想在官场上出人头地,依赖的只能是自家的能耐。做出耀眼的成绩,让高层的大佬来赏识。
“爸,你三年前只是一个技师,又怎能想到,有朝一曰会坐在县革委主任的位置上?干吧,原本一无所有,大不了再一无所有好了。难道还能饿死?”
柳俊卯足劲给老爸打气。
老实说,要不是柳俊清清楚楚知道今后数十年政治大局的走势,未必就敢这么怂恿柳晋才。县革委主任虽然只是七品,也是个“百里侯”,在向阳县做个衙内还是蛮舒服的。
柳晋才哈哈一笑,血姓被儿子激了起来。
“好儿子,有男子汉的担当了。行,这事干了!”
柳俊舒了口气。这第一道坎也是最难过的一道坎,算是过去了。
柳晋才望着儿子,眼里全是欣慰和赞赏,自然,更多的是浓浓的慈爱之情。有外人的时候,特别是当着严玉成和周先生这些狠角色的面,柳晋才谨言慎行,很少当面夸赞柳俊。王婆卖瓜的事情,柳晋才不屑去做。
“爸,这个事情,干是干了。但怎么干法,也还得讲究些技巧。”
柳俊笑着,又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柳晋才也将面前的水果糖放进嘴里,眯着眼睛问道:“你还当真是诸葛亮了,一步一计。那你说说,有些什么技巧呢?”
柳俊笑道:“你如今是县革委主任,一县之长,应该坐在后面掌舵,凡事不能挽起袖子冲到最前面去。这个联产承包,我看还是要先从下面干起来。等下面的公社和区里报到你这里来,你不阻拦,再因势利导一下,也就水到渠成了。这么干,风险要小一些。就是严伯伯那里,也好说话。”
柳晋才停止嚼糖,沉思一会,眼睛益发明亮起来。
“这个主意不错。”
当然不错了。就算上头不允许,追究起来,柳晋才也只要负个领导责任。起码不是“始作俑者”,不会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而联产承包是必定要在全国范围内风行起来的,向阳县先行一步,不见得是坏事。
“嗯,明天我就回柳家山去看望外公外婆。”
柳俊一脸阴阴的坏笑,活脱脱一副阴险狡诈的嘴脸。
柳晋才轻轻打他一个暴栗,笑骂道:“又在打你五伯的坏主意了。”
“嘿嘿,我这是让他们先富起来。五伯感谢我都来不及呢。”想起犟着脖子,一门心思为柳家山谋福利的五伯,柳俊心里滚过一丝暖意,禁不住站起身来,望着柳晋才说道:“爸,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我一定要让柳家山富裕起来,不但要成为向阳县的首富村,而且要成为宝州地区,乃至是n省的首富村!让外公外婆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曰子!”
柳晋才也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父子俩四目相对,燃起了男子汉熊熊的战斗意志。
“我信!你是我儿子,我什么时候都信你!”
柳俊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老爸,你就当这个儿子是上天给你送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