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的灯火葳蕤繁华,城外却是大片大片的敌营。
更远的地方,戈壁荒漠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天际的雪山,在泼墨般的夜色中勾勒出起伏的辽阔画卷。
“徐暖月,北凉很美吧?”
“很美。”
“在你以彩云郡主的身份嫁给我当皇子妃时,我曾想过一辈子都不要戳穿你的身份,让你恨着我一辈子,也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咱们就在北凉好好呆着,哪里也不去。哪怕将来老去、死去,我也仍旧牵着你的手,唤你一声‘月芽’。”他叹息,“可那些,终究只是我的痴想。徐暖月,我这个人从来都很傻。”
徐暖月察觉到他的掌心沁出细汗。
他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紧到似乎根本不愿意松开。
然而过了片刻,他还是松了开。
他弯腰蹲下,取出一把银钥匙,慢吞吞打开她脚上的枷锁。
“徐暖月,我这个人从来都很傻,我没资格爱你,也没资格当北凉的王。我给不了你幸福,也给不了北凉未来。我父王让我守住北凉,他逼我发重誓守住北凉,他说北凉的王族铁骨铮铮绝不投降,所以哪怕萧廷琛愿意招降我、能够容得下我,我也依旧不会答应他的招降。
“徐暖月,这场战争并不是北凉输了,而是北凉王族输了。人人都说萧廷琛手段毒辣、黑心黑肺,可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知道他的心有多柔软。他会善待北凉的百姓,我知道的……就像小时候,我和他从狗嘴里抢食,他还要笑呵呵地给狗留一口食……徐暖月,他是天底下最值得深交的兄弟。”
金时醒念念叨叨,把那条锁住徐暖月的银链扔向远处。
他起身,突然抱住徐暖月。
深深嗅了一口少女发间的清香,他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你走吧,我一个人给北凉陪葬就够了。”
徐暖月皱眉。
漂亮的眼眸里流露出不敢置信,这个男人分明偏执入骨,怎么事到临头,又愿意放她离开?
金时醒凝着她笑,“徐暖月,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好。你蠢笨又不自知,每次打仗都要拖我后腿。明儿清晨我将于与萧廷琛背水一战,你在我身边,必定要妨碍我。所以赶紧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徐暖月面无表情地背转身。
停顿了片刻,她从灯架上拿过灯笼,果断离去。
塔楼上唯一的光消失了。
金时醒仰头望向孤月,深邃英俊的面庞流露出深深的痴恋。
徐暖月收拾了细软包袱,牵一匹白马,带着灯笼离开王庭。
所过之处,竟然没有侍卫阻拦。
她骑在马上,眼见着即将抵达大雍的军营,突然下意识回头。
背后,满城灯火。
处在正中央的王宫,却爆发出冲天的火焰!
塔楼摇摇欲坠!
那个男人……
那个少年……
他支开自己,是为了自焚?!
他曾在金烈面前发下重誓,誓死捍卫北凉的疆土,铮铮王族绝不投降!
可他不愿意再打最后一仗,甚至这场战事根本非他所愿!
所以,他宁愿自焚给北凉陪葬!
徐暖月慢慢闭上眼。
下一瞬,她猛然勒转马头,毅然决然地奔向王宫。
有些爱,有些恨,有些恩怨,一辈子都算不清。
但无疑,她和金时醒都欠着对方东西。
非性命,不可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