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邀往清静处私话时,奴婢就尤其留意董姑娘。董姑娘的确一直在玉虹亭中和东成县主及秦三姑娘闲谈,也的确是露娴来玉虹亭请董姑娘往广寒殿后去,奴婢心想应是谢昭仪遣了露娴特意来唤董姑娘,起初也没在意。”
春归听到此心说:看来那个把董姑娘带到纡佩园的宫人,的确是谢昭仪身边儿的婢侍,难道说这个阴谋还有谢昭仪参与其中?
“不过奴婢等了一阵儿,认为至少还是打听清楚董姑娘的去向更加妥当,所以一路问着,才知董姑娘是往纡佩园来,奴婢当时便觉诧异,心说谢昭仪怎么会带着易夫人走到接近北岸东堤的花苑?奴婢一边儿狐疑着一边往里走……”
春归又暗道:检贞供述过程,细致到了描述详细心中想法,可看她的神色虽然端肃却不无紧张,那么这样的细致十之八九是早有准备了,也就是说事情发展到此,都在太孙的计划之中,检贞并没有经过任何的临场发挥。
沈皇后也佐证了检贞的供述:“母后一贯对董姑娘也像自家晚辈般疼爱,所以我想今日寿诞必也少不了邀请易夫人和董姑娘,可今日获请的闺秀,除了董姑娘与芳儿,其余都是宗室女儿,臣妾也是担心董姑娘不自在,这才让检贞多多照看着些。”
因为检贞的供述皇后更加偏心了,这时竟不提过去她对董明珠是多么的认同欣赏了,仿佛她从未谋算过要让太孙与晋国公府联姻一样。
春归心中直往下沉,这时更加担心太孙这眼看漏洞百出的计划恐怕要因皇后的包庇而大功告成了,太子妃看似鲁莽愚蠢,但不得不承认她对时势
的把握相当准确,她知道一旦牵涉上太孙,皇后只有一个抉择,那就是维护太孙的声誉而判决董姑娘承担罪错。
如果易夫人、董姑娘性情软弱,她们会因为晋国公府以及自身的荣辱而妥协,董姑娘便会嫁给高鹏,不管晋国公会不会因为这桩姻缘站定宋国公府的阵营,但一朵鲜花插在牛糞上的结果是逃不了的了。
董明珠也会终生活于痛苦愤恨的煎熬之中,但她至少还能活下去。
不过在春归看来,易夫人母女两应该不会妥协,那只能选择另一条绝决之途——宁死不屈。
这样晋国公府就会将宋国公府乃至太孙视为死仇,这其实对于废储大计十分有利。
但春归不忍眼看着两个无辜的人,就这样死亡于阴谋诡谲,而且永远担负洗不清除不去的篾辱,她们明明只望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但就算选择死亡,死后还要受着诽谤污陷,会不会因生妄执而魂飞魄散?
这想法刚一掠过春归就忍不住更加愤懑。
“你继续说。”她听皇后交待检贞。
这个时候春归留意见检贞再次往画屏那端扫过一眼,原本绷得笔直的指尖,中指微弯往内轻轻一抠另一只手的手背。
紧张、心虚、还有编撰说辞……
春归甚至看清了检贞的鼻翼翕张,唇角也不自主地紧抿。
看来……检贞接下来看见的情景并不在太孙计划之内了,早有准备的说辞已经用不上,只能靠她自己根据太孙的供述另外编撰,心虚正是源于这一节外生枝。
春归便直盯着检贞不转眼的瞪视。
这种完全源于意念的施压,似乎还真有作用。
检贞飞快的往春归这边扫来一眼,正好接触到一双“凶狠”的眼睛,这让她说出的第一个字就有些变调。
“奴婢远远看见芙蓉榭中几个人影,虽说看不清眉目,但可凭衣着辨认为一女二男,待走得近些,奴婢认出了太孙殿下与董姑娘,奴婢心中惊奇,不知太孙殿下为何在此,便放轻脚步过去……奴婢虽没听得仔细,但却看清了太孙殿下的神色十分肃厉,且正喝斥董姑娘……是董姑娘先看见奴婢,一时神色大变,不由分说便……便一跃而入芙蓉池中……又不知五殿下、六殿下及王郎君为何也逛来此处,董姑娘一见他们……就喊道是因逼辱而避险,但会水性并未遇溺……再后来就是舒娘子和顾娘子也赶到了。”
听上去和太孙的供述并无差别。
这下子寿阳郡主越发地洋洋得意,她刀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剐过易夫人的脸,停驻皇后娘娘脸上时仍然不减锋利:“检贞是娘娘宫里的女使,她的证辞娘娘总该是相信了吧,也不怪娘娘错信了董氏女的话对太孙殿下反而心存怀疑,实在谁能预料易夫人竟然教导无方,晋国公府的嫡系女孩儿竟然自甘下贱呢。”
春归老老实实地垂着眼儿,心说寿阳郡主的脑子仿佛不怎么灵光啊,这般情境下,竟然还不忘见缝插针挑拨皇后和太孙的祖孙关系,再说她只图口舌之快,俨然把太子妃的真正企图抛之脑后,一再激怒易夫人有什么好处?
连高鹏这衣冠禽兽都知道息事宁人、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