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那年路经我住的庄子,因逢暴雨,到我家避雨,其实是对我一见倾心,当晚就宿在了我家,我看明白了世子爷的心思,且我对世子爷同样是一见倾心。他那时正当盛年,华衣锦带气度非凡,根本不像那人一样和我说句话都羞羞答答,比女子还要矫揉造作,只有世子爷这样的人才是我的良配,经过那晚,我就已经成了世子爷的人,世子爷临行前还与了我定情信物,约定好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父兄当然明白世子爷的权势尊贵远非常人能比,他们乐颠颠便找东家退婚,但他们却纠缠不休,草芥一样的人家,竟然胆敢和世子爷争夺,是我告诉那个傻子,我对他根本不曾倾心,他们这才作罢。
世子爷对韩氏早已厌烦,只不过碍于父母之命才不敢休妻,可笑的是韩氏自负大家闺秀出身,竟然如此恬不知耻,要我是她,既留不住男人的心,根本不屑死缠烂打,宁肯自请下堂大归本家,这才不愧大家闺秀的体面!”
“你这话真可笑。”渠出忍不住插嘴:“连那富家子弟都肯为了自身意愿向父母争取,程敏当时若不情愿,又怎会答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就算迷恋你的美色,也不肯娶你这么个佃户之女为妻遭受他人耻笑,要论情意,程敏不如你前未婚夫远矣,明明是你执迷不悟,竟反责怪韩夫人死缠烂打,她先你进门,是程敏明媒正娶的妻子,凭什么要自请下堂。”
“你心里清楚韩夫人和你小产无关吧?”春归问
道。
“不,是她心怀妒嫉,不愤世子爷钟情于我,是她害我小产,也是她逼我饮下鸩毒!”
“逼?”春归一挑眉:“你不是说韩夫人买通了芸香才害你中毒身亡的么?”
“那是我不想告诉你实情,但结果并无二异,韩氏的确是害杀我的凶手!”顾纤云的神色到底流露出狰狞。
“我相信你对程敏的情意。”春归忽然改了话题。
“你相信?”顾纤云反而一怔。
“我相信你不仅仅是因为荣华富贵才作此选择。”春归颔首:“你应该也清楚,对韩夫人而言,要说重击莫过于长子程珠有个万一好歹,可你从来不曾针对程珠,为何?因为你更清楚程敏对嫡长子程珠同样关爱重视,所以你再是如何嫉恨韩夫人,你宁愿揭露程玞身患痫证,但你从来不曾要胁我对程珠动手,因为直至如今,你仍然不愿有损程敏,你对他,的确一往情深。”
春归竟见顾纤云的眼眶慢慢泛红,那狰狞的神色也逐渐柔和:“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对我如此的好,我的父兄……他们贪得无厌,世子爷纳我进府也是重金礼聘,那笔钱财足够他们买屋置地,但他们仍不满足,为了牟取更多钱财,他们告贷豪赌,欠下大笔利贷,所以他们又再讹诈世子爷,且要胁我……若我不从旁相助说服世子爷,他们就会四处张扬我和世子爷是苟合通奸在先,让我在英国公府无法立足,让老太太和韩氏能够名正言顺将我驱离!
我不想欺骗世子爷,告诉了世子爷实情,世子爷却宁愿被他们讹诈,反而安慰我莫为这些小钱浮利忧心,后来我怀有身孕,他们又再上门讨钱,我气急之下才导致了小产……”
顾纤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又再诡辩:“是韩氏有意透露我父兄上门的消息,她就是要让我气急败坏!”
春归并不拆穿诡辩:“顾姨娘,韩夫人不是杀害你的凶手,你是被逼饮下鸩毒,韩夫人若采用如此强势明显的手段,程敏绝对不会替她善后,他不会接受你和芸香相继暴病身亡的结果,因为程敏做为英国公这等权勋门第的继承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内眷挑衅他的权威,所以……你是痴情错付了,逼害你的不是别人,正是程敏。”
“不,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顾纤云勃然大怒,再次往春归身上扑了过来。
“你的妄执在于对程敏的痴情,你太想和他长相厮守,太渴望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舍的是和他阴阳永隔,如果你不想魂飞魄散,就必须正视现实,现实就是……程敏根本不值得你的真情相待,是他害杀你,因为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的荣华富贵!”
“你胡说,你胡说,你休想中伤世子爷,休想……”顾纤云一掌掴向春归,这当然无法掴实,但让春归看清了她的指甲。
是被生生折断的。
被逼饮鸩应当确实,且顾纤云死前分明经过了反抗挣扎,她精心蓄养的蔻甲,极有可能就是反抗时被帮凶折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