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必定不容你此一恶妇!”
有空虚子及蒋妈妈母子等三人的供述,已经足够推官衙门将何氏收监,立案审讯了!
何氏这回是真的感觉到了危险,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罪行揭曝后自己会面临的下场,但现在不得不去设想了,她无疑是对暗无天日的牢狱以及传言中的刑具深怀惶恐,更不愿把自己的大好头颅断送在刽子手的铡刀之下,她的心里又是悲愤又隐隐有些痛快,因为她其实并不是没有生机,只要免于送官法办,她就有可能存活下去。
想让我给你生的那些小崽子偿命?肖氏你在做梦!
——何氏这样想着心里的痛快就直往上涌,她竟然觉得承认罪行其实并不算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她忽而也就终止了啼哭,泪湿的眼睛里翻滚着得意洋洋的神色。
她看着肖氏说:“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妨克子女?我告诉你也没什么要紧,你听好了,你根本就不会妨克子女,是啊,是我收买了术士故意往你头顶扣黑锅,是我故意让康哥儿患病,是我让康哥儿越来越厌恨你,疏远你这生母把我当作亲娘,这些都是我做的。”
“你、你、你究竟为何要做这多恶行?”肖氏一直在无声哭泣,一开口竟然泣不成声。
“我恨你啊,我心里不服。你样样都不如我,你无非就是个无亲无靠的孤女,相貌家世无一拿得出手
,凭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凭什么嫁的丈夫处处都比我的丈夫要强?凭什么活得比我滋润?你早就该被休弃了,要么一根绳子了断残生,要么找处庙观青灯古佛,孤苦伶仃才该是你的下场,因为你的存在,阻挠了我本应得到的美满幸好,你就是颗让我恶心的绊脚石!”
肖氏完全被何氏的怨毒和憎恨打得发怔。
“我那相继夭亡的几个孩子,是否都是你下的毒手?!”伍大老爷质问。
“大伯想要知道?”何氏竟然一笑:“这件事我告诉大伯也无妨,不过大伯必须答应我,我把一切如实告诉大伯后,大伯不能将我送官。”
伍大老爷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和愤恨,再也不想多看何氏一眼,他把脸转过一边,“嗯”了一声便作回应了。
事情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何氏想,大抵得从自己很小的时候。
她的父亲只是个穷秀才,为了科举,把家里微薄的积蓄都折腾一空,但父亲注定就没有当官儿的命,可笑的是混到顶就是区区文吏帮闲,偏还讲究什么仁义礼信,没法让几个子女锦衣玉食,却还将他们三兄妹,当作官宦子女严加管束。
她在家中行二,上要礼敬大哥,下要谦让小弟,稍作得不好,遭到的就是父亲的责诫。
何氏记得有一年酷暑,舅舅送来一个西瓜,何氏记忆里从来没有品尝过这类其实在市坊中并不鲜见的瓜果,因为家境贫寒,父亲微薄的奉禄只能保证一家几口不至于受饥寒之苦,母亲餐餐蒸饭,恨不得数着米下锅,一粒米都不愿多煮,年节上才有口肉食,也都是按着一人几片的死份量,多吃一口都不被允许。
根本就没有闲钱购买瓜果。
但父亲却将偌大一只瓜,切剖后先拿出去分给邻里,到后来就剩了小小的一牙。
何氏直到如今都记得那鲜红的瓜瓤,一看就甜美多/汁,那么热的夏季,他们几个小孩连井水都得节省着喝,嗓子里渴得直冒烟,一片西瓜的诱惑实在太强了。
大哥能忍住,小弟也能忍住,他们互相谦让,觉得这小小的一片瓜理当让家中唯一的女孩品尝,父亲分明也是赞许的,于是何氏理所当然就下了手打算接受礼让。
可父亲却生气了。
斥责她小小年纪就自私自利,把一贯的教诲都当作耳旁风,后来虽说那小小的一片瓜还是三兄妹平分了,但她却被罚跪一个时辰。
还有很多很多的不平。
比如过年时,母亲替她做的新棉袄,后来被父亲逼着送给了堂妹——因为那年叔母病重,堂妹没有新衣穿。结果她只能穿着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过年,忍受着堂妹因为有了新衣得意洋洋被长辈们称赞“多标致的孩子”。
又比如她因喜欢隔壁虎妞的红头绳,悄悄偷来,被父亲发现后竟遭毒打,差点没被父亲剁了手指。
总之,何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必须隐忍本性,按照父亲希望的模样表现,她才能在那个家里生活下去。
可她从来不曾快乐,因为她想要的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