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姨娘送到门口反回来提醒道:“萧姨娘关心大姑娘的备嫁事宜乃人之常情,然则提出不如干脆阻止二夫人插手这样逾越的请求,倒更像是受了二夫人的算计,二夫人在这节骨眼上要把贝子配给潘祥大孙儿,在奴婢看来,就是为了让萧姨娘自乱阵脚,连带着把大奶奶也牵连进来。”
宋妈妈在一旁听着,一边佩服青萍的机警,一边忧心忡忡:“二夫人得个机会便算计大奶奶,可见这回是真把大奶奶当成了眼钉肉刺。”
春归仍不停手中针线,她正替兰庭赶制护膝。转眼就见秋去冬来,翰林院的值房虽说不至于短缺炭笼供暖,总不如家里的暖室避寒,且兰庭因着修史撰书的公务,更免不得秉烛务公案牍劳形,总不能怀揣着手炉不离身,为防膝盖受寒,就少不得佩带护膝了。
赵大爷有时候格外挑剔,譬如自从娶了妻,贴身衣物连带着鞋袜锦帕统统物什,就再穿不得其余人的针线了,春归只好任劳任怨。
她眼睛都没抬一下,只给笑脸:“横竖我逾矩违规也不只这一件事儿了,还怕这些诽责不成?再讲二夫人这回目的,重要的也不是给我扣黑锅,她是压根不想替大妹妹操持,一门心思的和三婶、四婶争权夺利呢。”
春归是早就想到彭夫人会把筹办嫁妆的事推搪出来,但她也决定这回让彭夫人得逞,因为这确然是对大妹妹更加有利的事——梅家虽说不会挑剔樨时的陪嫁,然而对于闺阁女子
而言,风光大嫁自然才对得住此一人生大事,彭夫人虽说不至于赔上自己辛苦经营的名声把场面搞得过于寒酸,不过在看不见的地方仍然可以克损,以次充好,又或者以俗替雅,想方设法给樨时添堵,给她的大婚之喜增添晦气。
春归和樨时这小姑子既然投契,当然希望樨时的婚礼不存在些微美中不足。
于是当估摸着三夫人、四夫人都有空闲的时候,春归便过去与两位商量,但春归其实已经认定太师府兰字辈第一位闺秀出阁,备嫁事宜交给老成持重的三夫人操办更加妥当,没想到的是四夫人却主动请缨:“早晚我家珎姐儿也得出阁,该我这时就历练着替闺女儿备嫁的事了,说来历练的机会也不多,樨姐儿之后就是心姐儿了,且心姐儿的婚事必定是由老太太操持,我也插不上手,这回机会可就弥足珍贵。”
眼巴巴地盯着三夫人,生怕嫂嫂和她争抢的模样。
三夫人不由失笑:“珎姐儿才多大,你这当娘的就这样操心了?”
“转个眼儿就要摆百日酒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啊。”四夫人严肃认真地说道:“我早盼着出月子,立时便和知交好友们走动走动,打听着各家的小郎君们,哪一位长相可人意的,趁着孩子还小,没那么多男女大防,先奠定着青梅竹马的情谊,日后让我家老爷做了那小郎君的启蒙老师,自小便严加督导着,才不愁珎姐儿日后般配不得情投意合的东床快婿。”
一番话把三夫人和春归尽都逗笑了,打趣四夫人也太过心急。
不过三夫人到底还是帮着妯娌说话的:“她在家中是老小,前头几个姐姐出阁的时候,弟妇也瞅着姻家世母操持过备嫁的事,在这上头也算有些见识,且纵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大可与我商量,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我们两再加上春儿,必定可以把樨姐儿的婚事操办得妥妥当当,让她风风光光出阁。”
这一件事了,春归一边儿琢磨着自己该随哪几样添妆,一边儿还盼着渠出那头的消息。
原来自从那天和龚氏也算闹得不欢而散,春归对安陆侯府这位六太太产生了不少疑惑,想想还是交待渠出暂时先去安陆侯府盯看几日,数着日头已经过了三天,渠出的魂影仍未露面,春归便猜到多半会有发现,果然到第四天,春归正歪在炕床上跟丫鬟们说说笑笑,以消遣从清早起便开始的凄风冷雨天儿,就见渠出从天而降。
正好的是乘高刚刚说起藏丹来:“不知怎么的又挨了二姑娘的训斥,罚她替剑青几个浣衣,又不让婆子替她提水,得自己去打水,这凄风冷雨的天儿浑身都湿透了,哪里还像个姑娘屋子里服侍的大丫鬟,瞧着比粗使丫鬟还落魄些。”
春归眼角的余光,瞥着了渠出刹那之间格外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悲怨还是快意,仿佛两者兼有,更甚至于隐隐带着几分嘲谑,但这样的情绪又极快地沉入眼底,她懒洋洋丢下句“我去外头等你”,就穿墙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