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心里不痛快,绝不至于如此行事,可老仆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奶奶究竟为了何事气怒,您这样任性胡闹,也没见您开怀,可见大奶奶并未找到消释怒火的法子,反而是闹得老太太怪你乖张,二夫人谤你不孝又是何必呢?”宋妈妈长叹一声。
正在这时,菊羞却一脑袋撞了进来,好歹是看见自家亲娘冲她怒目而向,才忍住没有大呼小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禀道:“大奶奶,大爷总算回来了,打发了汤回进来,汤回说大爷今晚想吃奴婢阿娘的拿手菜鲤鱼炖豆腐和罐闷鹿肉,交待内厨可得先预备着,且汤回还说,不仅大爷回来了,大爷的行李也都一车拉回来了。”
说到后来就忍不住冲着春归挤眉弄眼,促狭的神情就连宋妈妈的虎视眈眈都不能禁绝。
春归却不同菊羞计较,懒疲的意态就像被一阵北风刮得无影无踪,几乎是鱼跃而起便从毡毯里拔出了腿脚,鞋子还没穿好,已是一脸的笑:“大爷回来了?虽说单点了宋妈妈的拿手菜,也定是想着此季天寒我懒得动弹不愿让我操劳的缘故,但他这回隔了足有半月没吃到家里的饮食,两道菜肴又哪里足够,我这就去趟厨房,看看有哪些现成的食材。”
菊羞后半截话还没禀完,春归便已经不见了人影儿,丫鬟呵呵笑着一把挽了亲娘的手臂,还使劲晃悠着:“我就说了吧,让阿娘不用白操心,大奶奶哪能够是和大爷闹了别扭,阿娘见大奶奶这副光景,总归不至于忧愁了吧?”
宋妈妈白了女儿一眼:“就你鬼灵精,那我问你你可清楚大奶奶这些日子因何缘故性情大移?”
“这我不晓得,也懒去
伤脑筋,横竖只要大爷和大奶奶好好的,咱们理会大奶奶怎么发作费嬷嬷呢,就连老太太,也总归不能为了费嬷嬷一介仆妇责难大奶奶,那些闲言碎语就更加不能伤及大奶奶的毫发了,大奶奶觉得怎么畅快就怎么行为,阿娘倒在一边愁白了头,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说得宋妈妈又伸出指头往女儿的脑门儿上戳,却到底脸上还是有了笑容:“你虽是胡言乱语,有一句话却是对的,看来大奶奶非但没和大爷闹脾气,夫妻恩爱反而更进一步,只要大爷还愿护着大奶奶,大奶奶任性几分确然也不算大事……你刚才说大爷放在翰林院的行李也带了回来?”
“可不是么,我后半截话都没来得及禀完呢,听汤回说,大爷在翰林院的差使非但告一段落,日后不用再留宿值馆,且似乎还受到了皇上的嘉诩,授了散官文勋,大爷立时就替大奶奶请了诰封,皇上已经圣允了,咱们大奶奶以后就是宜人了!”
“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这丫头竟能不说在前头的?”宋妈妈忍不住又戳了菊羞好几指头,脸上笑开了花,却告诫道:“既没及说,干脆先且不提,这惊喜还是由得大爷亲口告诉大奶奶最好。”
赵大爷回到斥鷃园的时候,厨下屋中都不见春归的人影儿了,兰庭满心疑惑的立在廊庑底下一招手,立时就有菊羞丫头兔子一样蹿出,不待问,便合盘托出了春归的行踪:“大奶奶一直打听着大爷已经进了内宅门儿,才去了净房准备,说大爷回来第一件要紧事儿无非就是沐浴更衣。”
说完菊羞又像兔子一样蹿得无影无踪。
兰庭莫名感觉到了一种暧昧的气息,但他显然很是受用。
春归的照顾获得良多,从衣装鞋履到饮食茶果,不过娘子自愿净房服侍的时候却几近于无,对于宽衣解带这类事体也从无自觉,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上回的休沐日他未能如期归家,导致了这回“小别”更胜新婚的缘故?
赵大爷就这样心怀憧憬的踱到了净房,拉开半扇趟门,就闻一股扑鼻的香息,许是因为热水的熏蒸稍显郁浓,但却不令人觉得甜腻,细品来回香清洌,在那一扑鼻的浓沉后又有些若有似无一般。
身着贴身桃红夹袄,白貂皮镶着领袖的女子,在烛火照亮处回眸,把手里的香夹随手一放,就这么笑意盈盈的过来,随着她拉上趟门,屋子里的光影刹那恍惚,但兰庭看得清那双眼睛,明丽的眸光也是那样的清楚,昏黯和恍惚甚至没让她的肤色变得暗淡,还如上好的羊脂玉,只不过是在灯下赏看着的光泽。
“水温我才试过,正好合宜。”一边说话,春归一边伸手够上了兰庭的衣襟,她指尖上有香粒的残余气息,仿若使满室的若有若无都落到了实处。
“迳勿这回一连足有半月都宿在值馆,别的能忍,想必早就难忍不能香汤浸沐了,正好我最近才把叶君所赠的‘风华绝代’调配出来,自己闻着还好,今日净房里不妨使用,迳勿闻着这熏香,安安生生的浸浴够两刻,余的事儿也不需多想,只当是小憩了一阵儿,如此寒凉也好疲累也罢,都可略微消解了。”
原来是新近终于调配出了“叶君香”,才忍不住的显摆炫耀啊,兰庭顿时不知这心里的五味杂呈,是欢喜多更一分还是失望更胜一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