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后苑里四季常青的植叶相衬着树树梅红就全无萧瑟之气了,而多少琼楼金厥、碧瓦朱甍更让江珺宝一扫颓丧,她渐渐抬头挺胸,觉着自己终于又恢复了理当的矝高,天底下有多少人有幸能睹眼前的富贵气象呢?她就是那万里挑一可以恣意在御花园里逛玩的宠儿。
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只能随着乔婕妤的引领前行,步入对方灵机一动的陷井。
是梅红最明艳的地方,有一处精致非常的花榭,远远看去好些个宫人候在花榭之外,乔婕妤便道:“二公主多半正在琉晶馆,这处也的确适合冬日设宴,四面都是玻璃窗,既能遮风挡雨又且亮堂明透,便是关着窗,透过玻璃还能看见外头的园景。”
江珺宝还从没见识过这么气派的花榭,她虽是侯府闺秀,但江家却并不算富绰,江珺宝第一次见到玻璃还是在太师府,那也只是大座钟外头的一面可以打开的外罩,都是极其珍贵了,如今眼见着琉晶馆竟然用如此珍贵的材质搭建了一座花榭,本就想入内细赏,好好体会一番这非同寻常的妙趣,便冲那端抬起她骄傲的下巴:“咱们过去吧。”
往过走了二十余步,渐渐能够看清外头宫人的眉眼了,乔婕妤却站住步伐,且还拉了拉江珺宝的衣袖:“妾身仔细一看,仿佛是永宁宫的宫人,贵妃娘娘也召了郑姑娘姐弟二人入见,怕不是今日也来了宫后苑里逛玩吧,姑娘还是避着些妥当。”
“这是怎么说?我为何要避着郑贵妃?”江珺
宝挑起眉梢。
郑氏虽为贵妃,却无儿无女的,迟早会被姑母践踏脚下,虽说眼下是不能冲撞,且还必须恭敬着,但宝姑娘明显被乔婕妤一个“避”字伤了自尊,滋滋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戾气来。
乔婕妤“只好”解释,但又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便是贵妃娘娘不在这处,既有永宁宫的宫人,应当是永嘉公主膝下的姑娘和公子在这儿赏景,虽说郑姑娘和郑公子年纪还小,应当没听说那件事儿,可万一宫人多嘴回去说给了贵妃娘娘,娘娘要若误解姑娘有意亲近魏国公府的家眷……贵妃娘娘的性情,怕是又会让惠妃娘娘难堪了。”
“婕妤这话我越发听不懂了,逛玩时偶遇而已,这琉晶馆魏国公府的家眷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了?怎么就成了我有意亲近,凭什么郑贵妃就能够给姑母难堪?!”
乔婕妤垂着眉眼看上去既是为难又是心虚。
“还不说明实情!”江珺宝一双眉毛立时飞了起来。
这下子乔婕妤再也“不敢”支支吾吾了:“安陆侯本有意与魏国公府联姻,怎知却被魏国公直言拒绝,应是……魏国公应是觉得姑娘的年岁和郑家郎君相差太多不甚般配……”
江珺宝原本没听家里提过已在为她议亲,哪能想到自己竟然已经遭受了嫌弃,乍然听闻如此奇耻大辱,顿时握紧了双拳,这下子论是乔婕妤怎么劝阻,都不能阻挠七窍生烟意图挽回颜面的宝姑娘了,她一边看似焦急的跟在后头,心头暗暗雀跃——早前便见郑贵妃和钱昭仪一行进了琉晶馆,果然还在这里未曾离开,郑贵妃是什么性情?哪能容得一个黄毛丫头嚣张跋扈,这回江家这丫头可有得苦头受了。
便是惠妃,也惹不起郑贵妃这块从来不按规矩行事的爆炭!
江珺宝斗智昂扬的直奔陷井,在陷井之外不出意料的受到了阻拦,永宁宫的宫人眼瞧着来者不善,虽说闹不清来者身份,可度量来者的穿着就能确断必为某位妃嫔的家眷,又没听说沈皇后召请家眷入宫,宁国公府和曹国公府的闺秀同样未获召请,来者面生也不是时常入宫的宗女,那就没有哪位家眷是永宁宫不能开罪的了,于是阻拦起来便毫不犹豫。
却反而受了一喝:“贱婢闪开!”
宫人怔住了……
就连玉蕊公主可都不敢如此喝斥永宁宫的人!
这一怔之间,江珺宝就已经突破了“封线”直闯琉晶馆中。
花榭里只开着一面小窗通风,却设着好些熏笼,暖融融的全然与馆外像两番季侯,一边挽着个花苞的女童正逗趣婆子膝上坐着的男孩儿,听见动静往这边侧过脸来,瞧着是个生面孔颇有几分好奇的模样,也立时便从绣墩上站了起来。
宫人和乔婕妤也随后入内,乔婕妤忙道:“这是魏国公府的郑姑娘和小公子吧?唉哟这眉眼可真得人意儿。”又引荐道:“这位是安陆侯府的江姑娘,听说贵妃娘娘在此特意来拜安。”
这一双女童男娃,正是永嘉公主的一双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