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并没想到这回入宫到了最后的半日,她竟然会在慈宁宫和王太后进行一场和花草饮食等等“长物”无关的谈话。
“小顾应也看出来了吧,寿康宫作妖的确是因为乔氏的唆摆,不过那纱幂遮并不是因为乔氏的指令。”
到底是上了岁数,王太后一回来便进了暖阁,才可以除了大毛披风使穿着不那么累赘,她垂足坐在一张扶把磨得润亮的雕花罗汗床上,也让春归坐她身旁,罗汗床后另有一个隔间是以并不靠墙,这样只要不是大喊大叫,便是隔墙有耳倒也不怕被人窃听了言谈内容。
“是。”春归先是笑着应了一声又道:“臣妇观察着乔才人听闻高太医的话也极其震惊,神色却并无惶惧,俨然她也没想到竹板上竟会涂抹那种要命的诡毒,更不说那刘氏只凭乔才人空口许下的财利竟敢行此毒计着实荒唐,还有那种诡毒,也不是乔才人可以知闻,且能够堂而皇之的带进禁苑内廷了。”
“还有那刘氏的作派,我瞅着她倒像是受令于东厂,总归不是普通宫人。”王太后稍稍眯起眼角,微微敛了眉锋:“她必定是听令于惠妃,这样一梳理,惠妃多半就和东厂的宦属有所勾结,我这些年不爱操心这等闲事,但想来兰庭和你应当会有线索。”
春归自然也不会瞒着王太后:“安陆侯府和东厂理刑百户曹安足一直便有勾结。”
“曹安足。”王太后冷哂:“先帝时他听从于当时司礼监秉笔太监,给那寇振贤做儿子,寇振贤和彭氏申氏相勾结,本应不得善终,但他还算有些运数,没等到赵太师斩妖除魔的计划就一病死了,他那么多儿子中曹安足并不显眼,所以又让他躲过了后来那场清算,这东西也是老了老了野心仍然不死,直到如今还望着再振东厂阉宦当权,走的也是寇振贤的老路,指望今上也能像代宗、光宗一样色令智昏。”
太后说到这稍稍一顿,才问春归:“小顾心里怕也觉得诧异吧,为何我一眼看出刘氏是作伪供,刚才却没再追究,由得乔氏替惠妃顶罪。”
“娘娘之所以如此决断,应当是为周全考虑。”春归依稀明白太后的顾虑。
“这件事牵涉到储位之争,无法摊开明面察究,且皇上的脾性,纵然疼惜太孙,对其余的骨肉也难以做到狠绝,这类事体不应由我追究,该不该追察应当令谁追察,全凭皇上的主张,我不能逼迫皇上决断,且咱们牵涉太深,难免会让皇上对六郎生疑。”
“是。”春归对王太后的深谋远虑心悦诚服,但她想想还是问道:“那乔才人……是否还有生机?”
“小顾是觉得她罪不及死?”
“罪不及死是一层,再者臣妇今日看乔才人支支吾吾,仿佛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她甚至先盯着臣妇看了一阵才改口,承认是向寿康宫进了谗言,乔才人与惠妃从前并无来往,不能够也是为惠妃驱使,若留乔
才人活口,或许日后臣妇才有机会察明隐于暗处对臣妇心怀恶意的人。”
王太后颔首:“终归是阴谋未遂,皇上又一贯宽仁,我若是为乔氏求情倒能保她性命,不过无论她是受人唆使还是受人引导利用,倘若她自己没有那等歪心思,岂会起意谤害明儿?周王府是容不下她这么个居心不正的妾室了,就以罪论罪,革除她才人的品位遣归本家也罢。”
这就相当于休弃了。
春归并不以为乔家会因蒙羞便处死大归的女儿,乔父当年任由女儿的艳名传扬得满京城的登徒子都在热议垂涎,足证浑然不在意虚名儿只看重实利,乔氏为皇室弃妇,虽说不大可能改嫁,但正因如此让乔氏暴毙太过惹眼,倘若因此引生闲言碎语导致有损皇族声誉,乔父反而可能获罪,对乔家而言息事宁人方才更加有利。
在告辞之前,春归没忍住她心里隐约的好奇,且今日太后也主动提起了夺储之争,便不无犹豫地问了出来:“臣妇情知娘娘而今并不愿涉及朝堂政务,娘娘对于周王殿下的抱负,当真不存异议?”
王太后叹了一声气,倒是极其愿意和春归交心:“我这大半生被困在宫城里,为了活得不那么屈辱,也可谓耗尽了心机和人勾心斗角争强较狠,而今成了太后,终于可以安享自在,确然不愿再像从前一样劳苦,六郎虽是在我身边长大,我的确也不愿他卷进储位之争,但孩子大了,他有自己的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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