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复帝接下来召见内阁大学士于上书房集议。
而今的内阁大臣以许晋为首,以袁箕为次,另有沈决明、邬至密、郭犁五人组成,因内阁“票拟”往往皆成“朱批”,所以此届内阁之权可谓要重,不过五位内阁大臣倒并非是团结一致,总的说来许阁老和沈阁老政见相合,邬至密奉袁箕马首是瞻,郭犁自成一派,有时趋从于许阁老有时又附和去袁阁老的阵营,颇显游离。
虽说秦姓一统江山之后,太祖废除丞相之制,不过到后来内阁大学士也渐渐掌握了实际的相权,尤其弘复帝限制内臣太监过多干政,予以外臣内阁更重的职权,国政军要常与内阁大臣商夺后才行颁谕,故而倒也希望内阁大臣之间能够相互掣肘,所以许晋、袁箕二位虽互为政敌已久,但则二人谁也没有失了权位。
许阁老与赵太师原为挚交,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摩擦。
先帝时两人就因政见不同,许阁老弹劾赵太师多项罪名,那时正好又因彭、申二妃意图栽陷赵太师,最终赵太师竟然获罪入狱,彭、申力图抓紧时机陷赵太师死罪,许阁老却又出头谏护,称赵太师虽有谬失但未犯罪行,入狱已不应当更何况处死?
赵太师临终之前,力荐许阁老堪当首辅之重,弘复帝着实更加信任许晋,不过为免内阁成为一言堂,才擢用袁箕以为牵制,正如兰庭有回对春归说那话,这也是帝王的常规手段,所以虽然他明知袁箕结党营私,也无法用此罪名弹劾袁箕入罪罢官——未到时机。
当然在弘复帝看来袁箕虽然“识人荐职多有不察”,但还不至于弄权谋私,妨害他中兴盛世的宏图大志。
弘复帝今日召举内阁集议,为的正是该如何处治太孙。
他先是无奈长叹:“朕情知太孙犯下弑害尊亲的极恶大罪,此番再非听信唆使四字就能掩盖太孙不孝不臣的劣性,可若然因此而废太孙储位,朕着实……总之朕还存着一丝希望,念及太孙未至冠岁定性,或许还能纠正。朕明白朝堂诸位臣公的忧虑,多有质疑储君断非贤能,且朕也实在不放心将社稷交托太孙手中,所以召集众爱卿商量,朕以为由宗室尊亲代掌兵符,内阁重臣辅佐朝政,便是朕有不测,慈宁宫及内阁共同辅佐新君,或许不至乱殃治域。”
袁箕心头便是狠狠的一动。
自从太孙听纵高琼一门扩张党势,废储的呼声在朝野之间就不曾断绝,也不是没有各大派系联络游说他助益废储,但他既然已经入阁为次辅,又何必涉入储位之夺担冒风险?且如万家、洛家、江家等等外戚,有朝一日背靠新君,必然不容外臣把控政权,内阁权势便会削减,这大不符合外臣集团的利益。
可要是皇上下令由内阁掌治政权,局势当然又不一样了。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但袁箕虽说意动,且还知道许晋才是内阁首辅,按照礼序应当是许晋先行发表意见。
“臣以为皇上此法不妥。”许晋立时反驳:“从来后宫监权、内阁辅政皆是因为新君幼弱不能决断军政的无奈之策,虽为应急,但当君帝亲政时往往会生乱殃,如汉时霍光,便因有辅政之权而行废立之事!太孙岁已十四,虽未曾及冠却将近亲政之龄,皇上若以后宫、内阁限制君权,便埋日后新君与尊亲、内阁对立之忧。”
袁箕忍怒听完许晋的意见,迫不及待开口:“许公只
言霍光废立,为何不举周公辅成?”
“你我之德干,怎能妄比周公?且时今皇子多有长壮,非皇孙独一亲嗣,更不能与周武遗孤无奈托权相提并论,皇权旁落,后宫、外臣掣肘军政,多生乱祸而少有安平,除霍光擅行废立外,王莽篡汉宋祖谋周难道不是权臣之祸!”
“许公这是在谏言皇上废储?!”
“废储立贤的确优于权臣辅政!”
袁箕被许晋的义正辞严顿时噎得两眼翻白、张口失语。
邬至密赶忙帮腔:“许公为何以霍光、王莽自比,而不效周公伊尹之德?”
“臣已说明己见,时今情势,皇上根本不用效采托孤之策。”
沈阁老很干脆:“臣附议许公之见,太孙虽失人心,然皇嗣并非无一可继国祚,袁公、邬公却偏以辅政大权为重,无视隐患伏祸,怎是周公伊尹之忠义?”
郭犁在听完双方政见之后,平平静静表明己见:“此议断然不能仅由内阁商决,皇上理应行朝议与文武百官共讨。”
这样的情形,内阁是无法形成一致了。
弘复帝接下来召见的人,就是兰庭。
“许卿偏向废储,应当是受文正公影响,毕竟在四年之前,文正公就仿佛预见太孙会辜负朕望一般,兰庭,今日朕单独召见于你,便是想听听你轩翥堂赵门是何看法,是否也觉得时今只有废储另立贤良方能免除祸患。”
兰庭一介入仕不久的年轻官员也许还不足以参谋军政要务,不过弘复帝不得不考虑轩翥堂的立场,文正公赵太师那些门生故旧的人心所向,更不提兰庭切实的策论,让弘复帝真正看到了复兴盛世的希望,在他心目中其实兰庭才是辅佐新君的栋梁之才,如果连他看中的中流砥柱亦无法信服太孙,那么监权辅政的政令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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