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笑应一句。
成国公夫人不由怔了一怔:太师府这位孙媳妇难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全然听不出这番话里的机锋厉害?
但春归的话当然没有说完,往下笑容就越发甜蜜了:“晚辈代家中祖母,多谢两位夫人的关心,祖母新岁时确然受了些风寒,不过身体早已康复,只是这些家务事若非亲好故交难免不知详细,两位夫人未曾听说也是情理之中。”
无论是成国公府还是袁阁老府上,同太师府之间从来不算亲好,春归这一还击就是坐实这两位老太太意图利用流言蜚语谤害太师府的家风。
洪夫人一双厉目中顿时掠过寒气。
但春归的还击还没有就此结束:“尤其洪夫人方才所言,着实大有道理。家祖母也与洪夫人一般想法,是以对待晚辈后生从来慈爱仁和,更加不曾干预外务,所以纵管因受本家连累,招来市井闲言的谤坏,不过家祖母也深知享于安足,难免会受他人妒恨的道理,全然不把这些荒谬之言放在心上,可不是因为心性豁达仍能长享福气。”
家里的老太太可不是这样的心性,但春归偏就咬定了老太太是个慈爱仁和的长辈,怎么着?洪夫人还敢硬说老太太并不慈爱仁和不成?
那接下来春归可得为了悍卫老祖母的名声,好好与洪夫人展开理论了,别管谁输谁赢,横竖兰庭和她都不会担当不孝的罪名。
洪夫人一张脸色被堵得铁青
:“顾宜人真是名不虚传,口齿果然伶俐。”
“洪夫人过奖了。”春归笑吟吟的一点没有谦虚。
成国公府的长媳见自家老太太和洪夫人没占得便宜,连忙转圜,把周王妃与春归领去一处花厅茶水招待。
待身边没了闲杂,明珠才低声笑道:“姐姐的回击当真漂亮。”
“谁也不愿家人之间离心衔恨,外子又怎愿违逆祖母?不过我家里的事明妹妹也知道,外子与我确然有无奈之处。”相比那些不相干的外人,甚至政敌是何看法,春归只在意明珠会怎么看待兰庭与她,要知道明珠可是确然遵奉礼法内训的秉性,如若按照所谓礼法那一套,兰庭对待老太太确然有失恭孝,她更加完全有违内训的教条了。
“我当然明白姐夫与姐姐的难处,不过更加明白姐夫与姐姐都是心怀正直,礼法维护的根本先乃是非黑白,否则又怎有愚忠愚孝之戒?连我祖父也扼腕叹息呢,说江公狡诈,当年骗瞒得文成公的恩谊,文正公因为这桩父母之命,后虽识破江公之伪善,却一直仍敬太夫人为发妻,为免阖族殃祸才留有遗嘱警诫孀妻不可为所欲为,对于孀妻也着实算是仁至义尽了,要当年文正公真下狠心义绝江家,姐夫而今也不会承担这多诽议。”
兰庭的曾祖父赵箐谥号文成,就是明珠口称的文成公,当年也确然是曾祖父被江琛的伪装蒙蔽,才至于给长子娶了老太太这么个……具备乱家潜质的媳妇。
“老太太本性并非邪恶,只是被本家兄长利用而已,奈何至今仍然蒙昧,行事只虑江家利益,外子身担家主重责,也只能违逆老太太的意愿……我听外子说,祖父当年不曾决断与江家义绝,其实多少还能体谅老太太,毕竟若无兄长一直庇护,老太太确然会因本家叔父的苛虐遭遇更多艰难坎坷,老太太/恩报兄长维护之义实乃人之常情。”
奈何的是赵家与江家注定将为怨敌,赵太师体谅归体谅,又哪能眼睁睁看着家门被江家一齐拖入泥沼,担当不忠不义的祸殃?
兰庭能够体谅祖父的两难,春归也能体谅,为此才与明珠交心。
但这话虽是避开了成国公府的耳目,却被一直竖着耳朵的陶芳林听进了耳里,此时暗忖:顾氏可真会说好听话,我道她怎么能够赢得赵兰庭这般助庇呢,原来是一早就摸清了赵江氏的底细,一直便同赵兰庭同仇敌忾!说来也怪沈皇后和小姨母,当初把我瞒得好苦,竟一直不曾告诉朱氏的死还有赵江氏这么个罪魁!要不是我在董氏院里安插了耳目,居然至今仍被瞒在鼓里!那一世我若早知道了赵兰庭竟然对害死生母的罪魁心知肚明,何至于忌惮赵江氏这么个祖母?我若没被逼着纳了和柔为赵兰庭的妾室,哪里至于想方设法铲除这么个贱婢!赵兰庭又岂会因为和柔与我离心?让顾氏有了可乘之机!
陶芳林心里怨谤,表面上仍然关注着候汤泡茶,又一转眼……
噫!徐氏竟跟着齐王妃正往这边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