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嫁妆钱,日后咱们给她留着心,说桩好婚事。今天你和费聪既然已经都掰扯明白了,日后也不用再指望他,横竖有安乐替你养老送终呢,各自相安便罢,我们也终于有了太平日子。”
“到底是我,连累了丽儿受苦。”费厚长吁短叹。
“你待她和亲闺女没两样,她也是真心想要孝敬你,说什么连累的话?过去的事你也别记在心上了,和刘家……日后也不用再提恩怨二字,把那些事儿都忘了,才利于你养病,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真犯不着一直活在过去。”
“你说得是,待这件事了,一切便都了结。”费厚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彭氏这晚睡得极早,但费厚却一直辗转难眠,好容易挨到夜深人静,渠出终于看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披件外裳,也没点灯,拉开门又悄无声息的合上,踩着月色出了院子,绕了一大截路,像幽灵一样,目的却明确——是去他亲生女儿的坟茔!
渠出冷笑:这下可算水落石出了,彭氏虽然心怀饶幸没有上当,费厚却生怕彭氏当真暴毙在女儿的尸身前,定然是要悄悄毁了费惠的骨灰!他为了彭氏胆敢铤而走险,却没想到正中陷井!
果然是赵兰庭和顾宜人夫妇联手,制定这计划虽然并不算天衣无缝高妙无双,但到底是精准洞悉了费厚的心态,他对彭氏的确情深意重,纵容彭氏毒杀女儿不说,也一定会为了保全彭氏“毁尸灭迹”!
渠出更是寸步不离紧跟着费厚……
夭折的孩
子是不能葬进村子里的集葬坟茔这样的风水宝地,所以费惠的埋骨处只能择于荒郊孤坟,入夜后这里原本就是人迹罕至,更别说路口今晚还有人把守,费厚不敢点灯,摸着黑爬了半天的土坡,小心翼翼绕开道口把守的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但他刚一接近已经被掘开的坟茔处,却见已经有人从坟坑里抱着个瓦罐出来……
渠出也惊呆了,竟然还有人欲毁费惠的骨灰???
她瞪大眼直盯着从坟茔里突然冒出的“鬼影”,奈何此刻阴云刚巧遮蔽了月照,这荒郊野岭一片漆黑,一时难以看清“鬼影”的眉眼。
“费厚!你果然意图包庇彭氏!!!”那人竟先叫嚷道。
渠出因此也明白过来那人是谁。
刘氏?怎么能是刘氏,怎么会是刘氏?!
明月没有这么快走出那片阴云,但漆黑笼罩的天地间忽而便亮起了火把,坟茔四围的林木后,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出现,火把也越来越多,他们无声的朝向洞开的坟茔围拢,刘氏先看清的是那个童提刑眉头紧蹙神情凝重的脸,跟着看清了给她带来巨大压力的莫问道长此时无端染着邪气的眉眼,还有引来莫问的,让她痛恨又无可奈何的两个富贵子弟,最后她终于看见了此时本应守在道口亲自提防有人扰损法术的,她的好外甥费聪。
刘氏终于意识到她犯下了难以挽回的过错。
“聪儿,我是忽然想到万一费厚、彭氏不经你们把守的那条道儿……我果然没有料错,你也瞧见了,费厚他确然是摸黑绕道偷偷前来,他分明是为了包庇彭氏,意图毁了小道长的法术,毁了惠儿的骨灰……”刘氏赶忙把怀里的陶罐递给费聪:“姨娘护着了惠儿,姨娘这回终于护着了惠儿,只要惠儿的骨灰还在,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她迫切的盯着火光下费聪的眼睛,但她从那双眼睛里看见的只有一片迷惘。
“聪儿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费聪接过那个冰冷的陶罐,他看着自己的姨娘又看着仍然震惊的生父,这一刻他只能牢牢抱紧那个小小的,装盛着他可怜的被人毒害的妹妹的骨灰的这一黑漆漆的器皿,他忽然觉得这应当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吧?
小惠,不会是姨娘杀害了你,不会的是吧?这世上哪里有比我眼前所见更可笑的情境呢?小惠,我觉得我应当相信姨娘的辩解,你应当也是这样想吧?怎么会是我们的姨娘,我们曾经那样爱戴的尊长,我们都那样相信着她,以为阿娘去世之后,姨娘能够替代她爱护我们,她也是我们可以依赖,应当孝敬的亲人啊。
他忽然又听见了说话声——
“刘姑娘,你也可以出来了。”
费聪浑身一僵,他几乎拿不稳手里的陶皿,他越发茫然的去看说话的人,是一步步带着他走入这场离奇梦境的赵郎君,他在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突然就看清了深深的无奈,和怜悯……
最后他才移动几近呆滞的眼珠,看着一株林木后,缓缓移出的人影。
那个人影在一片火光中摔跌在地,不敢与他对视,坐在地上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