豕突地退出去。
虽然将一干丫鬟仆役骂了出去,但是贾蓉也仍然跪在地上不起来,只顾着磕头,眼见得那额际顿时红肿了起来。
“蓉哥儿,起来!”
“大爷若是不肯答应帮侄儿,侄儿便跪死在这里罢了,反正也难逃一死,索性就在大爷面前死了干净。”
贾蓉这话语听在冯紫英耳朵里却多了几分娘炮气息,倒像是哪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撒娇一样,听得冯紫英身上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也听出了贾蓉话语里的变化,最早是说“不肯帮侄儿一家”,不不起来,现在却说“不肯答应帮侄儿”,便去了“一家”二字,外延大不一样了,冯紫英多少也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起来吧,我答应了,但若是你自家作死,我帮不了的忙,那我便是答应了,也一样无济于事。”冯紫英面色冷峻,淡淡地道:“另外,若是吞吞吐吐,不肯把事情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藏头露尾的,我也一样帮不了!”
悄悄抬起头来,贾蓉松了一口气,偷窥了一眼冯紫英的神色表情,这才侧着身子站起来,讪讪地道:“大爷,侄儿如何敢?只是事情太过重大,侄儿心慌意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行了,就别在我这里装疯卖傻了,你们父子俩演得好戏,蒙得住别人,怎么,还打算连我一起蒙了?”冯紫英轻蔑地一笑,“珍大哥这会子怕都到金陵了吧?”
贾蓉背上汗又下来了,讷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好了,蓉哥儿,我若是对你们父子二人有恶意,你们父子早就该在江米巷去呆着了。”冯紫英摆摆手,“说吧,你们父子俩怎么打算的,还是你祖父从金陵来信让珍大哥去金陵了?”
江米巷是前军都督府和龙禁尉北镇抚司正门所在,而龙禁尉大牢也设在那里,而京师城里的百姓也通常以江米巷代称龙禁尉大狱,相比之下,龙禁尉西侧那条沿袭前明时代的锦衣卫后街却没有改名,所以许多京师百姓也习惯称龙禁尉为锦衣卫。
贾蓉再度被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爷明鉴,侄儿也是迫不得已,所以侄儿没敢去金陵,……”
冯紫英这一诈果然还是诈出了底细,贾敬果然是诈死去了金陵。
想想也是,十多年前贾敬就是义忠亲王最重要的助手,义忠亲王在江南的布局很多都依赖于贾敬,现在关键时刻,岂有不让贾敬去主持大局的?
林如海在担任两淮巡盐御史期间便和贾敬多有接触,临死之前还和冯紫英提到过贾敬在江南经营多年,人脉深厚,玄真观出家修道只怕也是迫不得已,以永隆帝登基之后的本意只怕是要赐死贾敬的,只不过碍于太上皇的庇护才让贾敬得以在玄真观躲藏保得性命。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珍大哥都去了金陵,你却留在京师做什么?”冯紫英内心还是有些震动。
贾珍南逃,说明情势已经紧迫到了贾敬也要为自己儿孙考虑的地步了,也就是说义忠亲王与永隆帝的对决迫在眉睫了,但贾蓉这厮却为何还留在京师,还真以到那个时候,为永隆帝的铡刀能对他手下留情?
“大爷请息怒,……”贾蓉不再犹豫,他已经听出了冯紫英内心的不耐和不满,这等事情到这个时候才来禀告,显然是有些马后炮的感觉,那就是没把冯大爷当成信得过的人,这会子却要人家来帮忙救命,哪有这种说法?
贾蓉一口气便把这半年来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抖落了出来。
冯紫英也不吱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贾蓉也不敢撒谎,只把自己知晓的全数说个干净,而有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甚至也无从判断的,就只有冯紫英自己去揣摩猜度了。
“这么说,你祖父是要你们父子寻机南下,这段时间你们便把这京畿一带的田庄铺子都卖掉了?”冯紫英沉声问道。
“祖父没让我们卖掉,大概也是担心这动作太大肯定会引来龙禁尉的怀疑,不过大爷也知道这一年多咱们宁国府的艰难,连太太原来的私房物件也都抵押了许多,所以卖掉一些也说得过去,加之父亲也舍不得……”
贾珍的贪财好色不比贾赦逊色多少,冯紫英也是知道的,贾蓉话语里自然也不好说自己老爹的情形,冯紫英也明白贾珍这厮还是借机卖掉一些当作南逃的家底儿了。
“那既然你祖父有意如此,你为何不南下?”冯紫英很好奇贾蓉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