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印象,一位是周舜华,蔡国公府周家的小姐,一位是任钰君,安宁侯府的姑娘。”
姚太后对这两个人没印象,但是说起她们的家族,姚太后就想起来了。姚太后又仔细瞧了瞧这两人,说:“几年不见,你们变化甚大,刚才哀家险些没认出来。”
姚太后养尊处优,一年不知道要见多少女眷,周舜华等人离宫已经快三年,姚太后记不住脸是常事。但一方面是时间长,另一方面,是她们真的变了。
不到三年的时间,周舜华、任钰君两人不至于变丑,而是那种难以言说的,变黯淡的感觉。不像唐师师,姚太后就算淡化了记忆,只要唐师师一出现在面前,姚太后立刻就能想起来。
那样鲜妍明亮、嚣张灼目的颜色,没有人能忘却。可是周、任不一样,任钰君今年才二十岁,浑身气息竟然像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妪般,暮气沉沉,古井无波。而周舜华也变了,曾经那股清高的、幽静的灵气劲儿被磨灭,反而露出种功利气息,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浮躁。
任钰君福身,正要说话,被周舜华抢先:“托娘娘的洪福,妾身这三年在靖地过得很好。妾身一直惦念着太后娘娘,今日终于能向娘娘谢恩,妾身不胜感激。”
任钰君的话被噎住,重新退回自己的位置,眼底流露出一丝冷笑。姚太后听到周舜华这番话,心里遗憾更甚。枉她当年对周舜华给予厚望,看来,这个女子是废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姚太后精心给赵承钧挑选的周、任、冯等人,一一折戟沉沙,反倒是最没放心上的唐师师成了突起异军。姚太后当年把唐师师捧那么高,本是专门给这三人当靶子的,结果靶子没事,真正的鸡蛋全打了。
姚太后唏嘘片刻,很快就放下这一茬。她毕竟是太后,棋子毁了,再换几颗好用的就是了,哪值得她看第二眼呢?赵承钧老谋深算,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周舜华和任钰君拨到养子身边,自己只留了唐师师,后面还借机赶走其他眼线。这副四两拨千斤的功力,姚太后也不得不服。
赵子询和皇家没有任何关系,周舜华和任钰君跟了赵子询,算是彻底废了。现如今,姚太后能用的,竟然只有唐师师。
姚太后安慰自己,蠢也有蠢的好处,至少好操纵。姚太后嫌弃唐师师愚钝,但却从没怀疑过唐师师二心。
姚太后在心中放弃了周舜华和任钰君,自然也懒得陪她周旋。姚太后没理会周舜华的示好,她笑了笑,说:“你们两人是好孩子,接下来要好生伺候世子,早日为皇家传宗接代。”
任钰君嘴边勾出一丝讽刺的笑,唐师师咳了一声,轻声提醒:“娘娘,周侧妃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
“哦?”姚太后意外了,她好生打量了周舜华一眼,稀奇道,“她不显月子,都四个月了,哀家竟然没看出来。”
姚太后这样说,一直没搭理唐师师的南阳大长公主也朝这个方向看来,仔细打量周舜华的肚子。
任钰君唇边的讥讽更甚,唐师师低头喝茶,周舜华尴尬,连忙道:“妾身今日衣服穿得多,这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了,月份显得格外浅,大家见了,都说看起来比实际小呢。”
周舜华今日进宫,衣服穿的层层叠叠,这样遮挡下来,要不是提前知道,还真没人往怀孕的方向想。唐师师八风不动,专心吹自己的茶。其实若真有四个月身孕,就算肚子不显,腰也是僵硬的,有经验的妇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怕就怕,她根本不是四个月身孕。
唐师师就当自己听不到,周舜华有没有怀孕关她什么事呢?她只等着六个月后收孩子。唐师师可记得清清楚楚,周舜华还欠着一顿板子呢。
南阳大长公主看完,也说:“看起来确实不像四个月。不过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本宫当年怀沛儿的时候,肚子也格外小。现在,沛儿还不是顺顺当当长大了。”
沛儿是南阳大长公主的女儿,如今的皇后姚沛儿。皇后在宫中可了不得,内有姚太后撑腰,外有大长公主帮衬,走的那是通天坦途。没人敢说皇后的不好,众人一起应和:“大长公主说的是。”
提起姚沛儿,南阳大长公主也叹了口气。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为女儿好,送女儿进宫来过好日子,可是现在姚沛儿守活寡,也是不争的事实。南阳大长公主记得,沛儿和唐师师这几人差不多同期进宫,神泰元年姚沛儿完婚,神泰二年唐师师就进宫了。
如今一眨眼五年过去,唐师师生下儿子,周舜华都怀孕了,姚沛儿却至今没有和皇帝圆房。南阳大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实在难以介怀。
她是不是,害了女儿?
南阳大长公主想到这里忽然坐立难安,她朝四周看了看,问:“皇后呢?”
宫女快步走出去问,过了一会,宫女回来,说:“回公主,皇后娘娘刚才说气闷,出去散步了。”
大过年的日子,皇后却一个人出去散步。姚太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淡淡道:“殿里熏香烧的太重了,哀家闻了都闷,难怪皇后坐不住。冯嬷嬷,你去外面找找皇后,今日人来人往,勿要让人冲撞了皇后。”
冯嬷嬷诺了一声,小碎步退到门口,转身掀帘子出去了。唐师师垂眼,眼观鼻鼻观心,不对皇后的事做任何评价。
无论姚太后和南阳大长公主后悔也好,无悔也罢,都和唐师师无关。唐师师之前见过姚沛儿,那位年轻的皇后和她的母亲、外祖母不一样,看起来多愁善感,娇怯文静。在紫禁城这种地方守寡五年,皇后也是个可怜人,但皇后再如何可怜,她也姓姚。
姚家和赵承钧是天生的对立面,这些事,听听就算了。
提起了姚沛儿,姚太后和南阳大长公主都没有心情再应付其他人。唐师师闻弦歌而知雅意,见状站起身,说:“妾身叨扰太后许久,娘娘和大长公主还有话要说,妾身就不打扰了。”
姚太后点点头,没有留,顺势说道:“你有心了。等改日,你将赵子诰抱进来,让皇帝皇后一起看看。说起来,这是他们两人最小的弟弟呢。”
唐师师笑着应承:“妾身遵命,能被娘娘和陛下惦记,是诰儿的福分。太后和大长公主万福,妾身先行告退。”
唐师师缓缓退出内殿,内侍上前,引着唐师师出慈宁宫。周舜华走出慈宁宫的台阶,心里有些不快。她同样怀着孕,可是姚太后话里话外只提赵子诰,压根不关心她的孩子。
冬日的阳光是冷白色的,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映射出一圈冰冷的华光。任钰君走到周舜华身边,看样子是扶着周舜华下台阶,实则悄悄在周舜华耳边说:“太后娘娘又提到让王妃抱孩子入宫了。太后娘娘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没有嘱咐妹妹呢?”
周舜华嘴唇紧抿,没有回应。任钰君轻声笑了笑,说:“可能是因为,太后娘娘看不上吧。”
刚才姚太后的态度差别并不难察觉,太后对着她们和对着唐师师时,态度截然不同。显然,她们已经被姚太后放弃了。
周舜华闻言,冷冷一笑,同样用温柔小意的声音回道:“姐姐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至少,还有孩子和世子。”
孩子?任钰君冷嗤一声,讽道:“周妹妹当了几天侧妃,还真的拿自己当孕妇了?这块免死金牌,恐怕不好用。”
周舜华对此只是淡淡一笑:“谢任姐姐提醒。我如何生活,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这两朵姐妹花相扶持着走路,越走越慢,和唐师师的距离越拉越远。唐师师就当听不到后面细微的说话声,安静地带着丫鬟在甬道中行走。也是巧了,她刚走了不远,迎面转来一队人,对面的引路太监看到唐师师,隔着老远就请安道:“奴才参见靖王妃。靖王妃新年吉祥。”
对面的人这才知道,这竟然就是靖王妃,这段时间在京城声名赫赫,却又见首不见尾的靖王妃。为首的老夫人上前给唐师师行礼:“臣妇蔡国公府周李氏,参见靖王妃。王妃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