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当饱受磨难、茁壮成长,变得更加美好些,就像成熟的稻穗,那时才是收割之时。”
“你要坐视这样的悲剧上演吗!”
希尔不懂男人的话,但他能明白,男人言语里的拒绝。
他搞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自己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为什么男人却要拒绝自己呢?他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吗?
“嗯……听我说,希尔,你的价值非凡,你不该将这珍贵的价值,用在这样无聊的愿望上。”
希尔的声音高了起来,变得愤怒,“无聊?你觉得这样的愿望无聊!”
男人不解,“这难道不无聊吗?”
希尔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人,他还只是个孩子,对于他而言,他的世界很狭窄,只有村镇这么大,生活在他世界里的人也很少,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那让我给你另一个意见,如何?”
男人在希尔的耳旁低语起了那邪异的话语,词句如诅咒般,深深地铭刻进了希尔的灵魂之中。
希尔以为男人愿意帮助他了,泪流满脸的脸上露出了短暂的欣喜,紧接着就因男人的话语,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里。
说完了,男人站了起来,他打量着希尔,期待着希尔未来的模样。
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们会再见面的,希尔。”
漆黑的身影走出了房屋,大门随之闭合,希尔试着追赶男人,他再次拉开了大门,可门后有的只是一团浑浊不堪的黑暗。
它们如潮水般倒涌了进来,直接冲垮了希尔的身体,他在墙壁间来回碰撞,难
忍的疼痛中,翻滚的黑暗淹没了希尔,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脖子,直到黑暗完全填满了双眼。
“啊!”
希尔猛地从床上坐起,他惊恐地尖叫着,浑身惊出了冷汗,短暂的愣神后,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脖子、胸膛。
什么都没有发生。
和煦的阳光从窗沿上落下,照在希尔的身上,暖洋洋的,希尔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房门已经推开,门外传来母亲劳作的声响,阳光灿烂,没有丝毫的阴云。
希尔茫然地起身,然后走到了室外,外界的一切正如自己熟悉的那样,地面干燥柔软,天空万里无云,仿佛昨夜的风雨交加只是幻觉,只是一场奇异的噩梦。
“希尔,你还好吗?”
女人停下了工作,她一脸关心地看向希尔,伸手轻轻地揉起希尔的脸,“可怜的孩子,噩梦很可怕吧?”…
“噩梦?”
“是啊,你昨夜做了个噩梦,你哭了半宿,无论我怎么呼唤,你都醒不过来。”
女人憔悴的面容里流露出真诚的关心,希尔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能向他露出这样表情的人,或许只有眼前的母亲了。
希尔想起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那只是梦而已……
“抱歉。”
希尔抱住了女人,泪水在他的眼窝里打转,以极低的声音道,“我救不了任何人。”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女人亲昵地揉着希尔的头,她还以为希尔是害怕噩梦,安慰着孩子。
希尔问,“你又要离开了吗?”
“我要工作,不是吗?”
“可你的身体……”
希尔看着女人消瘦的模样,他心痛不已,生活的压力,快要压垮了这个女人。
“没事的。”
女人摆摆手,反过来安慰着希尔,“没什么的。”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希尔再三确认下,他发觉男人的到来只是一场梦,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希尔再也没有梦见过男人。
希尔通常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但奇怪的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依旧清晰地记得与男人在梦里的交谈,甚至说清晰地记得男人给予希尔的建议。
每每想到那个建议,希尔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与自责。
可他又明白,对于眼下的困境,那个建议或许是最正确的。
很快,改变希尔一生的那一日到来了,后来的许多年里,希尔都常回忆起那一日,感叹自己需要在这么多年后,才能明白那个男人的话。
那是极为普通的一天,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
希尔照常起床,只是这一次他没能在屋外找到劳作的女人。
“母亲……你还好吗?”
希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在另一个屋子内,他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她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
最终女人也病了下来,希尔变得慌张起来。
“没事的,希尔,”女人冲他露出难看的笑意,“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不能再工作了。”
“可不是工作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女人问住了希尔,那令人厌恶愤怒的咳嗽声从屋子的深处传来,希尔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希尔,你知道该怎么做。”
男人的话语在希尔的脑海里回响,他勾起了希尔心底的邪恶,燃起了罪孽的火。
希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屋子,男人话连绵不绝地响起,紧随着希尔,反复劝说着他,希尔呆
滞地站在客厅内,目光紧锁在那紧紧封闭的房门处。
“母亲不能再工作了,她会累死的。”
“她需要休息,她不能继续奔波了。”
“是啊,她不该为此付出生命,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希尔眼球凹陷,整个眼眶黑漆漆的,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他艰难地挪动起了步伐,朝着那道门走去。
“我们没有足够的钱治愈疾病。”
“我太无力了,帮不到任何人。”
“但还有一件事,是我可以做到的。”
疯狂的想法在希尔的脑海里疯长,这正是那个男人在希尔脑海植入的,他需要希尔经历更多的苦难,壮大出更具价值的灵魂。
改变命运,那个时刻来临了。
希尔用尽全力推开了那道门,昏暗的室内,充盈着一股死亡与衰败的气息,狭窄的床铺上,躺着一具消瘦宛如干尸般的人影,他的皮肤像是烂掉了般,与床铺粘连在了一起,到处都是秽物。
像是注意到了希尔的到来般,那具干尸轻轻地转过了头,浑浊不堪的眼中倒映着希尔的身影。
“对不起,”希尔喃喃道,“对不起。”
阴影里,有某种邪恶的东西正在崛起,他就站在希尔的身后,双手搭在希尔的肩膀上。
“你知道该怎么做,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苦痛,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拯救你的母亲。”
梦呓般的声音响起,希尔遵从着他的话,也循着自己的本心,朝着床铺走去。
“对不起。”
希尔难过地流下了眼泪,那枯槁的面容像是知道希尔要做什么一样,他没有丝毫的反抗,反而流露出一抹解脱的神色,期待着。
颤抖的手扼住了那干枯皮肤所包裹的喉咙,希尔调动起全身的力量,掐住了父亲的喉咙。
压抑苦痛的声音从喉咙里响起,干瘪的胸膛起伏,萎缩的四肢不受控地抽搐着。
希尔快承受不住了,他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哪怕他觉得这能帮到所有人,正他当准备收手时,阴影里像是伸出了另一双手般,他抓住了希尔的双手,像铁铸在了一起般,无法分离。
“不……不……”
希尔低声哭喊了起来,与哭声一同到来的,还有男人怪异癫狂的笑声。
男人仿佛就在希尔身边,大笑着,享受着,他太喜欢这样了,凡人的苦痛总是会令他愉悦无比。
希尔想停下,却挪不开双手,他只能亲眼注视着父亲的死去,直到这具干尸般的身体,再无任何反应。
终于结束了。
希尔双手颤抖着,感觉掌心沾满了黏腻的血,短暂的恐惧与悲伤后,希尔忽然笑了起来,父亲终于死了,这样母亲就不用再为了照顾他而操劳,她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对,就是这样。
母亲会重新变得健康起来,她或许会悲伤一段时间,但她会活下来,这样就足够了。
希尔这样想着,他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门口处,一脸绝望的女人。
后来的事希尔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烧掉父亲后,女人就一病不起,她躺在床上,保持着沉默,无论希尔如何哭喊、祈求,也不回应希尔任何话。
希尔试着喂她吃东西,她全部吐了出来,希尔试着触摸她,也被她严厉地推开,她就这样一天天变得病态,直到某一天,她对希尔说了自那之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我恨你,希尔。”
不久后,女人死掉了,希尔亲手烧掉了她。
希尔恍惚地站在火堆前,一个漆黑的身影来到了他身旁,对着燃烧的焰火评判道
“许多时候,我们的愿望总会适得其反,不是吗?”
男人低下头。
“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面的,希尔。”
希尔仰起头,空洞麻木的眼瞳里,倒映着男人那副轻蔑邪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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