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衍生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国际法雏形,说清楚这件事的是非曲直,参与定义“领海”的意义,作为大顺日后“五霸制礼”的第一步。
那艘连帆布都被拆下来的破船,在听到另一个版本故事的百姓齐声欢呼中,缓缓被拖拽到了炮台附近。
几艘船已经挂上了绳索,准备趁着涨潮拖到岸上。刘钰不准备击沉了,而是决定放在这里留个纪念,当个勒石的信物,以儆效尤。
虎门炮台正是进出广州的必经之路,放在这里但凡来广州贸易的,都会留下印象。
如今的虎门炮台,此时已经不再是多年前寒酸的虎门炮台。
自从大顺开始建设海军,皇帝确定了海军的可怕在于战略机动性和战役主动权选择权上后,就斥资加固了虎门的炮台。
之所以选在这里,即便不考虑原本的后续的屈辱历史,只看之前已经发生过的,这座炮台也算是见证了中英之间的关系。
崇祯十年,中国官方和英国的第一次冲突,就发生在虎门。当然,论起来商人之间的冲突,可能要更早,英国人当年在东南亚与荷兰有《东南亚共同防御协定》,没少劫前往马尼拉贸易的中国船。
不过崇祯十年的那件事,算是第一次的官方冲突。
既没必要妄自菲薄,也没必要妄自尊大。不管是对当时已经摇摇欲坠的大明,还是对当时在亚洲实力孱弱的英国,其实双方都没把这件事当个大事。
也就是海盗袭击级别的。
当年的虎门炮台,连个驻守的兵都没有,就有几个游哨。看到英国船后,才把人慢慢运到崇祯六年刚被大明海盗攻破的虎门炮台。
英国抢了点猪,大明丢了点喷砂子的破炮,最后外交手段解决。
英国赔了2800两银子,为了贸易单单是在平户给李旦等海贼的疏通费也有不少,但赔完钱目的达到了,把货卖了;大明允许英国把船上的货卖掉就滚蛋,以后不准来,大明的目的也达到了,保证了自己在珠江口的主权。
几十民丁守卫的炮台,被英国人攻下也没什么值得震惊的,觉得大明孱弱不堪,小股海盗四年前都攻下来过,那本来就是个巴掌大点的小海防据点,根本不是一鸦前的正规炮台。
英国则是老毛病了,不经允许私自闯入他国领海,挨打活该。赔了2800两银子也没必要惊呼天朝不可战胜,英国的目的是卖货,最后还是卖了货才走,算是交了靠港费,把货一卖,也知道就自己当时在亚洲的势力还没资格参与对华贸易,买个教训。
那时候对双方都不算事,都没有太在意。
但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英国没能力在东南亚站稳脚跟,荷兰人在安汶岛屠杀英国人,英国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德川秀忠让英国人撤了长崎之外的商馆,听就听,不听就滚,英国当时也不敢说啥;西班牙抢了英国的货船,也只能跑到日本幕府那边去告状,说西班牙人太坏了;大明告诉他们以后别来了,他们也乖乖的没有再来,直到天翻地覆新朝鼎定。
此日今非昔比,已然能够军舰舰队规模的环球航行……虽然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但比起当年腰板是硬的多。
东印度公司涨了记性,海军的人却耀武扬威的惯了,根本没有东印度公司的记性。
旧病复发,又是没有提前汇报就直入大顺领海,等到了之后才打招呼。
刘钰也正好给现在腰板硬了的英国人涨涨记性。
虽说如今被拖拽过来的船,值钱的、不值钱的、连帆布都拆了,完完全全一个空壳子了。
但要的也就只是一个态度,做给别人看,里面有没有大炮不重要,反正人们看到的只是表面。
现如今英国有航海钟,有沿途的海军基地,一巴掌扇在刘钰的脸上,刘钰除了那贸易吓唬之外,也没有别的反制手段。
真的没能力把军舰开到泰晤士河口,只能适可而止。
毕竟贸易只能吓唬吓唬。
大顺不想关上门当天朝上国,而是想要走出去、想要去欧洲当走私贩子,那就没办法做到“无欲则刚”,制裁贸易也就成了双刃剑,说说罢了。
这要是还关上门当天朝上国,这件事反倒简单了。灭了这支舰队,断绝对英贸易,英国对大顺也无可奈何:就乔治安森这种舰队远航的死亡率,来了也是送菜的。
双刃剑悬在头顶,刘钰也只好尽可能把握好度。
此时跑来看热闹的百姓聚集了数万。
各国商馆的人、以及还没有离开的使节团也都被邀请过来看。
驻扎在这边的海军倾巢而出,虽说数量不算太多,但胜在有一艘足够大、能压制别人的战列舰,足以撑撑场面。
炮台附近,一群倒霉透顶的刚刚被抓的海盗,也被押到了炮台附近。
巨大的绞刑架已经竖起来啦,这些海盗本来也是死罪,但运气不好,从砍头变为了绞刑。
为了不把事情闹得太大以至于不好收拾,英国这边请求不要在那艘杀鸡儆猴的船上悬挂英国国旗。
可以默许大顺这边勒石刻碑的时候,写清楚是这是英国船。
反正英国也不认得中国字,只要不认得,那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但要是悬着英国旗,每年各国进进出出珠江口的船这么多,面子实在是不好看。
而这些运气不好的海盗,则是到时候在破船的桅杆上挂起来。日后风干后,也认不出到底是哪国的,就假装是被抓的英国人。
这倒不是刘钰的主意,而是节度使的主意。
这是糊弄本国百姓的。
刘钰接洽那些外国使节,在另一边,确保百姓听到的内容和刘钰谈的内容,互相之间听不到。
节度使在远处,冲着百姓说了一大堆天朝威严之类的话,把事情魔改成了英人无礼天朝怒击、英夷落荒而逃恳求原谅,大顺不可战胜,吾皇声威远播异域之类。
刘钰则是在另一边,直接和各国使节与商馆的人,讲一些天朝之外的东西,把一些事说清楚。
一个是天朝的做法,一个是中国的做法,两边互不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