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个人站出来要掀开这个烂伤疤,而且还是要去欧洲掀……
之前说的谎,现在就要变成一颗巨大的炸弹。
这颗炸弹是否危险,取决于舆论的走向。
这件事可以是“东西方之间互相不了解的文化冲突,就像是把上帝和陡斯混淆一样,展颜一笑,说开就好。”
也可以是“无耻至极的东印度公司,为了他的垄断权和利益,有辱国体、侮辱国格,欺骗人民,欺骗联省会议,使得人民也跟着蒙羞,成为耻辱的朝贡国”。
在那些躺平等死的国家里,这事儿没什么,要里子不要面子呗,只要给钱,叫爹也没问题啊。
可荷兰也曾体面过、骄傲过,也曾逼得英法联手,也曾让西葡无光,曾经看过巅峰的风景。
公司的十七人董事会当然明白其中的细节,但荷兰百姓不知道。
怕就怕刘钰暗地里使坏,这边假装退而求其次,签了勘合贸易协定,反手就把勘合贸易意味着荷兰主权低于大顺主权、荷兰执政见到大顺皇帝要五跪三叩首的事,抖落出来。
菲利普斯讲清楚这件事之后,瓦尔克尼尔也不得不认可这种担忧,是有道理的。
“菲利普斯先生,我认可你对此事的看法,刘钰这样狡诈的人,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菲利普斯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得到了总督的认可而表现出高兴。
犹豫片刻之后,用更直白的话提醒了瓦尔克尼尔。
“总督大人,这件事可能闹不大,但您必须想清楚。”
“如果这件事闹起来……董事会,会不会让你我背锅?”
一句话,顿时让瓦尔克尼尔心惊肉跳。
“你是说……”
菲利普斯点点头。
“是的。”
“您是巴达维亚总督、我是对华贸易为会员的负责人。如果刘钰真的这么做,在荷兰闹出来巨大的动荡和风波……”
“董事会会不会说:董事会对此毫不知情,皆因巴达维亚总督和对华贸易委员会的人,欺上瞒下?”
“借你我二人,来平息市民的怒火?”
“是你和我,为了私利,有辱国体。而董事会被你我蒙蔽,根本不知道原来勘合贸易还涉及到国体、主权等问题?”
听了这话,瓦尔克尼尔的冷汗滋溜一下冒了出来,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心道……会,一定会的!
如果真闹成这样,董事会一定会让我和菲利普斯背这个大黑锅的。
“所以?”
菲利普斯咬咬牙道:“所以,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勘合贸易!要在给董事会的信上,明确写清楚这里面对主权的侮辱。”
“这样,将来出了事,那是董事会不顾你我的劝告,自行为之。至少,我们不会背这个锅、担这个责任!”
瓦尔克尼尔擦了擦汗道:“可是,你应该知道,董事会不可能同意剥离对华业务、重组公司。我们旗帜鲜明地支持剥离对华业务,是不是会让董事会认为我们不可信任?甚至……收了刘钰的钱?”
“总督先生,那样,我们还可以黯然退休,依旧还有年金。当然,您可以选择相信刘钰不那么狡诈,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而我,这一次京城之行,感觉到他就是一条毒蛇,我对他感觉到有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