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商人,不知道刚才里面谈了什么事,更不可能知道关于漕米买办依托豪商的事。
但他们知道一个道理。
如果朝廷要搞官僚买办制,这种事肯定轮不到他们。
朝廷为了方便管理,定然会选择身家足够的豪商来做这买办。寻常小卒,哪里有机会参与到吃这顿大肉当中?
他们不能理解,主动拓展对西洋的贸易,对大顺、对诸夏意味着什么,是多么艰难的一小步,也是万事开头的至关重要的一大步。
但他们明白,这其中的利润,如果搞股份制,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吃一顿肉。
至于香料到底有多少利润,他们不清楚。
但他们知道一件事实。
那就是荷兰国距离这里,就算顺风,也得是十一月开船,六七月份到这里。
荷兰国为了垄断南洋的香料,预备下的军力,竟让朝廷准备了快二十年,才一举夺下南洋。
所以,南洋香料的利润到底有多少?
有这些事实,已经完全不需要具体的数目了。
嗡嗡声与欢庆声,持续了很久,刘钰也没有制止他们的欢庆。
直到这些人自发地觉得好像有点失礼,慢慢安静下来后,刘钰看了看这群商人,用一种非常真挚的感情,说了一番话。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第一次涉足贸易,就是去日本。”
“今天坐在这里的许多人,在十余年前我第一次去日本贸易的时候,彼此仇视。”
“漳州帮、宁波帮、福州帮……在长崎打架、互相拆台、互相压价。回国后,又互相竞争,各找官吏帮忙,各找靠山。”
“但十多年的今天,当初见面能互相抽出倭刀对砍的一群人,坐在同一个屋檐下喝酒吃菜。”
“今天你们不再是漳州人、宁波人、福州人,或有人觉得,这是因为一个共同的名字:对西洋贸易商会的股东。”
“或有人觉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钱赚,没有隔夜仇。”
说到这,刘钰的嘴角荡起微笑。
然后骂道:“要我说,狗屁。”
“宁波帮、漳州帮、福州帮在长崎结下的怨,不是靠别的解开的。”
“而是因为我去日本,自己拿走了十之七八的贸易许可证。你们彼此之间没有机会争夺了。”
“因为我背后有朝廷的力量,搞这种事,你们根本拼不过我。你们走私个战马、火枪、兵法书,还得偷偷摸摸的,被抓着直接杀头;我直接拿着战马、火器、盔甲去,没人敢拦,你们怎么争得过我?”
“朝鲜人千方百计不卖战马,我随随便便就搞去了几十匹。你们为了送去个会骑射的武士,提前许多年就开始结交;而我要去,直接从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人里挑,岂是你们那些野路子能比的?”
“日本饥荒,我直接运的军粮过去的,换了一堆贸易许可证。你们谁能?”
“几群狼,为了争夺一块肉,互相之间撕咬。要让他们不撕咬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头老虎去把这块肉吃了。”
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这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现在很多人都知道。
只是,商人们对朝廷下场的事,最多心里嘀咕几句,可不敢谈什么怨恨。
加之后来刘钰也没有自己吃独食,而是组建了对日贸易公司,愣生生解开了几个在长崎互相仇视的商会之间的仇恨。
不过,也没人想到,在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里,刘钰居然先拉了一大波仇恨。
当初宁波帮、漳州帮的一些成员,这时候也只能尴尬地笑。
也有直接拍马道:“国公虎威,我等哪里算是什么群狼?最多一群老鼠而已。国公与朝廷眼里,只要伸出个手指头,就把我们都碾死了。”
刘钰哈哈一笑道:“我这么说,你们心里或许不服。觉得朝廷立了法令,你们不能逾越,我却能办那么做的违禁品,自然我就能拿到贸易许可证。真要是在商言商,我未必比你们强,是吧?”
这话何人敢接,一个个低头不语,不想刘钰却道:“我说这些,首先就是要提醒提醒你们。这里是大顺。”
“在商言商,纯粹的商业手段竞争,根本不存在。往小了说,大顺如此。往大了说,全世界都这样,西洋贸易如今艰难,就在于根本不存在什么纯粹的商业手段竞争。”
“这是现实,所以你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认清现实。现实不好听,但如果不看清现实却在脑子里幻想商人版本的‘三代之治’,那就是掩耳盗铃了。”
“不要因着这几年的贸易和商业环境,就一个个飘了起来。”
“这种商业环境,本就不正常。这是朝廷的恩赐,不是如那些西洋商人一般……恩赐的东西,随时可以拿回去。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