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结果放了五百万斤盐。
那么,盐业市场直接就崩了。明年就是产盐的普遍破产,盐业崩盘。
既然不能无限放,也就意味着,每一张票,都值钱。
那么,新问题也随之出现。
比如说,一个小商户,他的身价,是100两银子。
那么,理论上,他只能买20两银子的票。
因为,周转、售卖、运输,都是钱。
最远的地方,来回周转要五六百天,借贷的利息又高。这意味着只能是有多大的碗、吃这个碗五分之一的饭。
可,问题在于票是稀缺的。因为如果不想盐业崩盘,就不能无限放票。
如果不是无限放票,那么所谓的公平,就只能用类似抽签的手段。
那么,他为什么不把100两银子都压上,赌运气,抽签抽中自己,这一百两的票转手一卖,卖给别人呢?
只要票少、而买票的人多,又要公平,尽量上小商户也有资格参与,那么必然会产生票的溢价。
拍卖行不行?
不行。
因为改革派对这场盐政改革的思路,就是“放”。
放掉那些复杂的审查、放掉那些能直接监管的权力,尽可能让盐商运输过程中没有阻碍。
那么,怎么拍?
把销售区划分为以镇为最小的单位,然后甲镇的票不能去乙镇?
这叫改革?
这分明还是盐引法嘛。
票盐改革派的思路,就是扫清一些权力设置的障碍,在淮北盐区搞市场化。虽然他们可能不会说这个词,但不代表他们没有类似的想法。
那么,整个淮北盐区都是一个大销售区范围,凭票自由往来,怎么拍卖?
拍完之后,要不要设置卖盐最高价?
朝廷要有本事设置最高价、并且监管到位保证实施,要是有这样的组织力,能被私盐打到官盐几乎崩盘?
因为无能,私盐打崩了官盐,所以才要改革,然后改革方案的前提条件是朝廷有能且执政力极强?
所以,到头来,怎么保证小商贩抽到票之后,不自己去卖盐,而是转手把票卖给别人?
或者,怎么防备大商人、大豪商,直接雇人一起来抽票?然后囤货出手?
这只是盐政改革里最简单的两个实践的小问题。
别的更脏的事,都没好意思问。
这两个两个让两淮盐政使焦头烂额的问题,让他明白,这应该是刘钰给他的提醒。
这肯定是要感谢刘钰的。
办事之前问,感觉像是下马威,可实际上是帮了大忙。
而要是办事之后出了事,现在的面子是保住了,将来的里子、面子和前途可就都没了。
“国公,这些商贾实在狡猾。下官也算是明白,缘何陛下一定要国公监管苏南诸事了。”
“庙堂之高,实在难以想象这里面的事竟如此复杂。在下也实在是有些纸上谈兵、高谈阔论了。”
“工商诸事,实大不同。”
两淮盐政使很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这个江苏节度使以后绝对不会去管工商业这些事了,刘钰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他对朝廷这边的改革派也真的是有些无言以对。
“林大人,盐政改革一事,说真的,外面看咱俩,以为咱俩都是改革派。实则咱俩不太一样,我变的方向是产、运;你变的方向是销。”
“其实,这些事,解决不了。我也没办法。”
“别说我没办法,就这俩最简单的问题,类似的事,便是百年之后,兴许也会叫人焦头烂额。”
“所以,既然解决不了,为什么要解决呢?”
两淮盐政使大惊道:“不解决?下官之前想的少了,如今只听了一些便已冷汗涔涔。如此,三五年后,只恐各地大商纷纷前来,雇佣人手参与争票,囤积盐票以作盐引啊。”
刘钰哈哈一笑,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但我说,这件事想解决,只有靠有朝一日,道路纵横,竟能朔发东海,而晦至西域,否则无解。”
两淮盐政使苦笑不已,心道这不是废话吗?可什么样的道路纵横,竟能初一从东海出发,月末就到玉门关?
“林大人,勿要苦笑。此事虽然无法解决,但为什么一定要解决呢?你去想着解决这些事,至少在这件事上就想错了方向。”
“请赐教。”
刘钰笑道:“此事的关键,在于一句话。‘保证一部分合适的人,能拿到合适的票’,剩下的任他们折腾便是。效本朝良家子科举故事,保住基本盘即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能续几年续几年便是,修修补补吧。”
两淮盐政使品了品“让合适的人、拿到合适的票”这句话后,心里不太是个滋味。
他支持改革的出发点,既是为了保朝廷的盐税,也是为了让百姓吃点便宜的盐,还有就是内心也盼着能稍微体现“公平”这俩字。
现在刘钰这么说,摆明了就是不公。这不就是明票、暗引?
刘钰见他沉默,也只是笑笑,心道才这俩问题你就焦头烂额了?照你们想的这么改,将来的头疼事,还有的是呢。
“此事,我个人认为,当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