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江西官盐销售不畅的原因。
甚至淮南盐在江西,几乎是全面崩盘,压根销不动。
景德镇周边的百姓,瓷器是往南方运的,难道不吃南方盐?
如今,时代变了。
大顺的对外贸易中心,从广州转移到松江了。
这也直接改变了江西私盐的构成。
原本状态下,可以算一算,江西吃私盐有多方便吧。
福建的武夷山茶叶,是对外出口的重磅产品,走的路线是先去江西,经鄱阳湖打包,分成北去蒙古罗刹的;南去广州的。
这些运茶叶的,那么老实,就不带私盐?
景德镇的瓷器,是要从景德镇向南,过岭,去广州的。
这些运瓷器的,就这么老实,不带私盐?
这要是淮南官盐还能畅销,那也真是奇迹了。
然而,如今贸易中心转移到了松江府。
景德镇的瓷器,怎么出口?沿长江,去松江府。
武夷山的茶叶怎么出口?沿着大顺第一条“私营运河”,通闽江,走福州,打包装船去松江府。
贸易中心的改变,直接废掉了江西的闽粤私盐。
商贾夹带,才是私盐运输的重要途径。
带着枪炮、拉起队伍、闯关过卡的私盐贩子,已经不是一般的私盐贩子了,肯定会被朝廷重拳出击的,是以这反倒是最不打紧的份额。
这个有脑子的、真正考察过盐业问题的大臣,觉得刘钰想要投机取巧。
现在贸易中心在松江府,去运瓷器的商人,回程的时候,直接捎一些官盐,刘钰可不是直接就赢了?
那群搞瓷器运输的,都和松江府那群海商认识。
虽然现在江西官盐依旧销售不畅,但本质上是啥?
本质上是下面把朝廷当傻子糊弄:皇帝你看以前江西私盐就泛滥,卖不出去官盐,所以现在卖不出去官盐很正常。
故而,考评什么的,就没必要卡那么紧。
朝廷鉴于过去的经验,刻舟求剑,所以对江西基本是一个摆烂的状态。
江西官盐默认摆烂……所以,谁说私盐一定是私盐贩子携带的?卖官盐的卖私盐,不是很正常吗?
和地方官员二一添作五,跟糊弄傻子似的糊弄朝廷,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每年官盐的销售额都不足,朝廷也觉得没办法治。
然而,糊弄朝廷的,糊弄者肯定不是傻子。
所以刘钰一说要在江西尝试改革,立刻就有人反对。
顿时把江西私盐的问题掰扯清楚了,深刻把握住了“时代变了”这个主题的精髓。
昨天朝堂还全以为江西盐业没救了,今天瞬间就有许多人明白江西私盐因为贸易中心改变而发生的内在变化,并且指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数条补救措施。
刘钰则是一脸愕然的表情,似乎自己的小心机被人识破了。
他这一招声东击西,也是把握了精髓。
他想要的是湖北。
可给他江西,他也丝毫不怕,甚至真的就很容易玩出花来。
瓷器出口都论百万、千万计,这运输力,回去的时候带着盐,朝廷给点运输费,那不是很简单?
皇帝听完大臣论证完江西私盐的变化,颔首道:“爱卿所言,似有道理。兴国公,你以为他说的对吗?”
刘钰出来道:“臣以为……应该,或许是对的吧。只是臣一时没想到,因为贸易中心改变而发生的诸多变化。”
皇帝大笑道:“哈哈哈哈……是啊,你一时没想到,他也一时没想到,全都一时没想到!”
“好!好!好得很!”
“今天要论盐政的事,就一下子想到了。那江西私盐年年都拿着过去的行销数,年年都在论江西卖盐困难,为闽粤所侵、为闽粤所侵!”
“原来从当年西洋商馆迁到松江府后,就已经不是被闽粤所侵了!这么多年,竟无一人想到,只有今天一下子就全都想明白了!”
借机发了一通火,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这时候谁也不想触霉头。
大部分人则心想,我们真的冤呐,我们作为庙堂之臣,哪里知道贸易中心改变对私盐走向的影响?这压根是真的不懂,不明白,可不是明明知道却装不知道啊。
可是一众人心里就算是冤,这时候没法站出来喊冤。难道站出来说自己是傻子、冤的很,是真傻而不是装傻?
刘钰则悄悄看了一眼反对他在江西尝试的那人,心想,你这个傻吊。
贪污也好、腐败也罢,皇帝压根不在意。皇帝在意的,是盐商和朝堂有同盟关系。
今儿这个局,就是死局。
你要不说破江西的事,我搞江西盐,借着瓷器运输回程,屁大功夫就能见效,官运商销,半年私盐就得死绝。
那淮南盐改就更没有阻碍了,淮南为橘,淮北也为橘嘛。
你要说破江西的事,那就是盐商已经在朝中有了坚固的势力,可以直接通过蒙蔽皇帝的方式,获得私利。
皇帝以前不在意盐商多吃点,吃相难看,作为皇权垄断特许的寻租方,皇帝有的是办法把钱抠出来。
吃的难看点没啥,直接蒙蔽中央和地方的信息,那可就有意思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