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都让他们迁走呐!”
别的倒是还好,听到连祖坟都要逼着人迁走这句话,所有跟过来的百姓全都怒了,火气直冲霄汉。
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是太大了。
大顺海军的第一次哗变,就是因为死了之后,到底是埋在船舱砂子里,还是直接扔海里所引发的。
而这里这句要逼人迁祖坟的话,顿时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至于这事是真是假……
刘钰制定的海军条令,要求必须海葬,那是因为远洋作战,弄些死尸往船舱里放,那是生怕现在将近10%的远航死亡率低了,准备提回50%。
垦荒公司的人不是啥好鸟,但至少他们还是大顺人。
动人祖坟的罪过和仇恨,垦荒公司的人又不是不明白。
这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而是垦荒公司是种地盈利的。真要逼人迁祖坟,棉花成熟的时候来一把火,又是规划的上千亩的大型农田,到时候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本来矛盾就够大了,这时候没事找事给自己加点料?
不过,真假这种东西,意义不大。
重要的,是极端的谎言,最容易引爆众人的情绪。
县城里的人再看看这些劳累了一辈子、却连寿衣都这么差的老灶户,这些县城里的商贩市民,无不动容。
这些老灶户也直接放出话来。
如果要是县令老爷不秉公办理,不给他们的公道,他们就要撞死在县衙前。反正寿衣都已经穿好了。
反正,不是死在县衙前,也是被人圈占土地之后饿死,早晚都是死,不如死个惊天动地。
事实上,很多读书人已经提前准备写文章,称赞这些人的死了。很多人激发了灵感,觉得到时候雄文一出,必然誉满扬州。
县衙里,本地县令听闻这个消息后,没有丝毫的慌张。
因为,他就知道,早晚要出事,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按说,盐户的事,一般来说找不到他,有专门的盐政来管。
但自从这边开始垦荒之后,县令就明白,这事儿肯定要闹到自己这边。
再说,之前已经出过一次事了,刘钰之前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这一次虽然刘钰没打招呼,但节度使可也打过招呼了。该怎么办,他心里是有数的。
事情早晚要出,既是出了,那也倒好,省了一桩心事。
淡定升堂,淡定取过状纸,然后淡定地惊堂木一拍。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竟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本官既知,岂能不管?你们放心,若此事为真,本官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来人,去那垦荒公司,把垦荒公司的人带来。”
“三日后,就在城中,本官要公断此案!不管这垦荒公司背后是谁,本官只知律法、只知朝廷!”
说罢,顿时欢声雷动。
“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
欢呼声中,县令当即派出了衙役,且去垦荒公司拿办涉案人员,号称定要给这些灶户一些交代。
百姓更是知道,这垦荒公司的背后,到底是谁。
原本以为本地县令只是个泛泛之辈,贪污受贿,多加摊派,没想到竟然是个铁骨铮铮之辈。
果然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众人均想,若是真敢严办那罪大恶极、要挖人祖坟的垦荒公司,那县令大人也当得起青天大老爷这个称号。谁当官不贪呢,虽然平日里也不见得多清廉,可是真到事上,人家是真敢站出来为老百姓说话的,贪一点也不算什么了。换个别人,也一样。
几声青天大老爷,叫的真心实意。更多的人,则对三日后的审判,充满了期待。
只是,他们却并不知道。
这个县令之所以敢当这个青天大老爷,因为节度使告诉他,你可以当;刘钰也打过招呼,你可以当。
至于怎么当,县令并不担心。
既然已经告诉他可以当青天大老爷了,那么就正常当便是了。那边自会准备手段,让他既当的成这个青天大老爷,也办得成事。
至于说,什么叫青天大老爷,这其实也是有一套简明流程的,这倒不用节度使还来专门嘱咐说该怎么办。
大部分时候,不当青天大老爷的原因,要么是不想当、要么是不敢当,但从来没有说不会当的。
要当青天大老爷有个非常简单的途径,就是把握住“民与诸生讼,必要袒民;诸生与士绅讼,必袒诸生;士绅与公卿讼,必袒士绅”,这属于是近途,捷径。
青天大老爷在这个时代,再一个就是万万不可维护法律,不能依法办事。因为这是吃人的旧社会,依法办事,大部分时候等同于帮着吃人。
只不过,后者比前者要低一个优先级。
既然节度使和刘钰都打过招呼了,县令觉得自己赚大了。
白得一个敢于对抗权贵的官声,日后百姓必送万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