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从而打开茶的销路。
荷兰东印度公司,更是再被大顺夺了南洋之后,迅速全面与大顺合作,一起消灭荷兰残余的那点手工业行会。
于是朝鲜国也就出现了孟松麓此时完全理解的现实。
这个现实,被刘钰在大顺死死压着,包括断运河、改盐政、控棉纱等,都是在极力防止苏南对周边省的冲击。尤其是断运河,使得内陆运输成本增加,初步工业革命的优势被运输成本抵消,顶到安徽就顶不太动了。
简言之,怎么解决封建社会的固有问题,是明末思想界反思的方向。
对朝鲜国来说,则是怎么解决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新问题。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而对朝鲜国来说,这个问题又是无解的。
在没有外部势力干涉的情况下,东亚内部的藩属国,怎么反抗完成了军改、初步工业革命、汉城到威海卫海军基地的距离甚至赶不上京城出门去趟济南的这个帝国主义?
朝鲜国尝试过反抗,搞过禁奢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禁奢令以及后续的《皇明通纪》文字狱事件,使得朝鲜国呈现出一种诡异无比的状态。
思想上,每一次改革尝试,都会导致反动回潮,思想上更加封闭保守。
经济上,商品冲击,原本负责朝廷和地方的类似于大顺盐商的朝鲜“御”商,迅速买办化,纵深不宽海港遍布,冲击飞速蔓延。
这种买办化,比西方帝国主义的入侵更复杂。
因为“尊周”,是朝鲜国的立国之本。
买办的亲华属性,自带李氏朝鲜的政治正确。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尊周,现实里是不行的。
可以在内部小圈子里,嘀嘀咕咕说,大顺现在对藩属全无王道、尽皆霸道,这是标准的从夏变夷。
但官面上,能说吗?
北伐?帝出乎震?小中华复正统王道华夏?由天文学地理学引出的地球是圆的根本不存在“中”国这个概念实则夷夏皆同?
哪一个说出来都是灭顶之灾。
历史上,朝鲜国的儒生金若行,还在乾小四统治的巅峰期,提出过“中国已经是夷狄了,朝鲜才是正统,劝进王上,用天子礼乐”的想法。
朝鲜的种姓制是不是华夏正统且不论,只说能在1768年提出让朝鲜王“用天子礼乐”,也真是……
也是可见夜郎国的士大夫脑子朽成什么样了,不说开眼看世界,开眼看周边都是奢望。
朝鲜的腐朽势力和封建意识,可比这边根深蒂固太多了。
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打了许多年的大金,一直到1970年末代“世子”李垠“薨”了,才在72年末把自己的称呼从“内阁首相”改掉。
标准的为“君父”守孝三年、丞相继承大统的套路。
比起来盗皇族墓毫无压力的绿林赤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狗脚朕的传统,两边的情况真的是差得太远。
不管是现实还是传统,这个自称“小中华”的玩意儿和大顺之间的区别,都大到了其实压根不能学的地步。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因为默认的基础性的一些东西,牛头不对马嘴。说着同样的汉语,用着同样的经典,可交流起来完全对不上路。
交流到最后,权哲身只能试着说出来自己来的目的。
“实不相瞒,孟兄,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一时间难以明白。”
“我此番来这里,是听闻盐政改革废盐垦荒后,一些大儒乡绅良善者,买了好大一片草荡。”
“欲复古时井田之制、乡约和谐,欲行古时学校政治。是以特地来到这里,明日就要前往南通北上。”
“我见孟兄亦非那种庸碌之士。”
“之前听闻盐政改革时候,诸多生员闹出大笑话,有人讽之,诗云:唐宋鞋袜数斤棉,踏进清霜趁暮烟。”
“浅绿周衣长曳地,真红长扇半遮天。”
“才读一卷言能律,财尽千金尚有钱。”
“朱门尽日垂头客,若到乡关意气全。”
“此等腐朽之辈,与大道全无用处。”
“若我辈中人尽皆有君子之气,能如古之道德,恐这天下也未尝不能治。”
“如今终于有人尝试买田,而行书中大道。孟兄久居此地,难道不曾去看看?”
一听这话,孟松麓忍不住苦笑出声,心道自己何止是去看过?自己就是学派里的人,和泰州的余部、明末诸先生的后学,一起尝试搞了这么个类似于前朝何心隐聚合堂的东西。
自己此番出现在松江,也正是因为这个乡约复古的大村社出了问题才来的。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言之一个字,缺钱。
这一次修阜宁到南通的运河,所有在淮南圈地的团体或者公司,都必须要按照地亩数量,出这份钱。
省里面只给解决三分之一的款项,剩下三分之一,谁得利、谁出钱。
刘钰压根不想把这个立成样板,既不给特殊拨款,也不给优免待遇。
甚至还写了封信嘲讽,把程廷祚气的急火攻心,差点吐血。
信写的倒是简单,里面就一句话:绵庄先生不是在解决现实问题,而是搭了个舞台演一出上古的戏,满足各个学派的复古愿望。假装现实的主要矛盾是人均百亩之田如何吃饱,然后通过复杂的尝试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人均百亩田是可以吃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