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锋大笑道:“昔日北伐罗刹,我在兴国公麾下效命。天子亲征,又征朝鲜藩属火枪手随行,亦有些许交流。一晃二十年过去,恍然若梦。今见兴国公信件,说你身份,一时兴起想到往事了。坐吧。”
权哲身忙道:“北伐罗禅,朝鲜国亦多得益。随天子出兵,亦诸侯亲藩之责。学生有幸得见兴国公,特引来此地,寻些道理。”
一旁的赵立本愕然于眼前这兄弟居然是个朝鲜国的人,亦惊诧于竟然找关系能一直找到都督府……
再一想自己这些年的境遇,心里不是个滋味。
自己本来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兴国公的盐政改革,废盐垦荒,导致他差一点家破人亡,也差一点死在了黄龙府。
现在,竟是不知道何等滋味在心间了。
他也反抗过,也杀过人,自己把握过自己的命运,自然不会因为对面是锡兰都督,就慌的坐立不安。
只是内心五味杂陈,回想着许多年前自己被迫逃亡、差点家破人亡的故事。
杜锋看赵立本神色有异,却也没问,叫人上了茶后,也不理赵立本,只问权哲身道:“兴国公说,你欲求救民富民之道,其心可嘉。叫我允你在岛上多看、多闻。尤其是让你见旧国之腐朽,过些日子可以送你去康提看看。只是,这几日不曾有从那边过来的船,你是如何来的?”
“实不相瞒,学生已来一段日子了。人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便想着先看一看。加之,我身边这位,来寻弟弟,我与他也算有缘,当日渡海来天朝求学,还得他救命。是以随他一路寻找,前些日子去了宝石城,知其弟已然从军,故而……”
那封信的面子自然是足够大的,杜锋一听是从宝石城那边来的,便知道人在什么地方了,点点头道:“兄弟之情,赶来探望,实在难得。这是小事,好说。”
赵立本这时候心里再不爽,也赶忙拜谢道:“多谢都督。”
谢过之后,杜锋又道:“看望可以,但若回去,那是万万不能的。法不容情,既入了军队,便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既是入了军队,又是战斗工兵,是拿饷的,至少要服役15年。中途退出,绝无可能。除非自己把手指头割掉,或者把大脚趾砸了。”
他这既是说在军中法度,也是在说现实。
锡兰征兵,增加军队数量,尤其是吃皇粮的拿军饷的部队,那可不是他能决定的。
军改之后,再没有地方督抚随便招兵的情况了,敢这么搞,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至于朝廷为什么选择在锡兰征兵,则是因为朝廷决策圈的那群人,都知道印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
实际上,枢密院参谋总部已经定下来了大致的开战计划,并且在前段时间杜普莱克斯来与杜锋谈事之前,已经传达到了南洋都护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指的是战术上的。
而战略上,既然皇帝选择了枢密院决策权这一套军改方案,那么皇帝必须要做战略指导,以维系在军队的绝对威望。
所谓的开眼看世界,有时候也没那么复杂。
就像是印度地区一样。
大顺决策圈的那群人,所需要的开眼看世界,其实简单的很,并不需要多复杂的情报。
已知:
最富庶的、大顺迫切想要的、拥有硝石矿的地方,是孟加拉地区。
莫卧儿帝国崩了,各地节度使自立藩镇。
孟加拉节度使今年八十四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到了八十四就基本快要到股来稀的程度了。
八十四的孟加拉节度使,没有儿子。
这个问题倒不大,孟加拉节度使是什叶派的,什叶派嘛,女婿才正统。
但,孟加拉节度使犯了个大忌,一个大顺决策圈那群人随便翻翻史书,就知道肯定要出事的大忌。
他要传位给最小的外孙,小女儿的儿子。
然后,大女儿和大女婿,手里捏着海关总长的位子,顺带还是军队的军需总监。有个养子。
二女儿和二女婿,手里捏着一半的精锐骑兵。有儿子。
要传位的小外孙,是小女儿生的,今年二十出头,毛头小伙子。血气方刚,整天喊着战、战、战!
以上信息,很简单,大顺这群读过史书的人,已经足够做出一个判断了——死后,必乱。
二十岁出头,能不能当继承人?
当然可以,别说二十岁出头,哪怕十来岁七八岁都行,只要中央集权没崩,朝政稳定,十来岁当继承人当然没啥问题。
但此时已是五代十国、节度使藩镇之乱的时候了,选个20岁出头的当继承人。钱袋子、枪杆子还都不在自己手里,大姨和大姨夫还捏着海关直接负责对欧洲贸易和交涉……这不是疯了,就是老糊涂了。
看看五代十国藩镇之乱的历史,就知道,乱世之下……当然,包括大顺自己开国李过病死的旧事……也该知道,乱世之下,宁可选外姓、找义子、找义兄弟、传弟弟、能力优先,千万别找自己二十岁出头的直系继承人,那是生怕他死的慢了。
现在,大顺,法国,英国,马拉塔人、阿富汗人,这几个棋手,全都在等着八十四的那位老汗,啥时候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