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必须要拆开。拆成《航海航行法》和《列举商品法》来分别讨论。”
说到这,汉考克深吸一口气,将在巴哈马那听说后觉得非常有道理、但之前认为是“恶魔的蛊惑”的话,以一种不把自己摘出去的态度,公允地说了出来。
“如果把《航海条例》分开。”
“那么,《航海航行法》,是有利于抽象的十三州的整体工商业的。”
“而《列举商品法》,至少在二十年前,也是有利于抽象的十三州的整体工商业的。只不过,此时此刻,现如今,是绝对有害于十三州的整体工商业的。”
“《航海航行法》,规定了所有前往殖民地和英国的商船,必须在英国或者北美制造、且船主必须是英国或者殖民地的有籍贯的人、且船员必须是至少75%说英语的本国人。”
“我作为一个商人,我必须要说,如果没有《航海航行法》。那么,荷兰人、瑞典人、法国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商船,会让我根本没有成为商人的机会。他们的商船会在我们的港口横行,而我们甚至根本无法拥有第一艘商船。”
站在商人的角度,甚至一些工匠的角度,这话说的……应该是没错的。
毕竟当初纽约并不叫纽约,叫新阿姆斯特丹。
当初科尔贝尔的那一套的重商主义,被称作“畸形重商主义”,过度重视工业、手工业标准化和航海业。
而《航海航行法》,保障了北美的商人们,能够掌控在英国殖民地贸易的航运业。
同时,因为船员的籍贯要求、以及船只本身制造地的要求,也为北美创造了很多的工作岗位,以及极大地促进了北美木材加工业、造船业的发展。
这一点,是不能否定的。
海上马车夫的死,不是因为死于什么保守、腐败之类,恰恰是死于他们傻乎乎地相信自由贸易,相信只要自己的船只航运成本更低、运费更低,自己就能凭借竞争优势占据大西洋贸易的航运。
法国和英国很快就给荷兰上了一课,告诉他们:傻吊,你的船造价低、你的运费低,并不是你能掌控航运业的原因。我的船造价高、我的运费高,但我有五一税和高额商业税支撑的海军和陆军,能让你的航运业彻底完蛋。
现在汉考克转述大顺这边的看法,把《航海条例》给拆成两部分,拆成了《航海航行法》和《列举商品法》,其恶心之处也就在这。
显然,大顺这边试图瓦解北美的反抗,将一个抽象意义上的独立,瓦解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问题。
把一个更高层级的问题,拆成一个个可以讨论的分支问题,从而瓦解北美的反抗以致,横向将北美切成一个个不同的利益群体,而不是一个抽象的美利坚民族的自由。
一旦开始这么拆分,只要第一个问题开始往“利益”、“妥协”、“商量”的角度上引,原本激情的反抗精神也就逐渐被瓦解了。
现在,第一个问题拿出来,在场的有商人、有律师、有工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如果这是对的,那么是不是就是说,《航海条例》本身只是有缺陷的,并不是要完全否定的?
完全否定《航海条例》的全部,从法理上否定、从意识形态上否定,那么北美日后的任何反抗行为,便拥有了正义的大旗。
而只要不完全否定《航海条例》的全部,不是从法理上否定、从意识形态上否定,那么北美日后的反抗行为,就会变得在正义性上非常不好解释。
大顺这边很恶心地把《航海条例》拆开,其用意之险恶,隐藏极深。
现在,这种险恶的毒已经渗透过来,汉考克转述完拆开的《航海航行法》后,众人只能认为,这是对的。
塞缪尔·亚当斯,是北美真正的经学大师,他是第一个发现北美的反抗的经书到底该怎么写的人,也是他发现必须要把问题抽象化、坚决不能讨论细节的。
是他,赋予了北美“闻诛独夫纣矣,未闻弑君”的正义性解释,当然他不会用文言文,而是用的“如国民除反抗最高君主外无他法以自保时,如此作法是否合法”,实际上讨论的还是那个“马肝之辩”。
然而,因为塞缪尔·亚当斯,是一神派,也就是否定三位一体异端派的,所以他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共济会集会中。
理论的重要性,在共济会的这次聚会中就体现了出来。
没有足够高水平的理论、或者经书,他们很容易被大顺那群辩了快两千年的“食肉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言学者母言汤、武受命,不为愚”的人,带到了沟里去。
这些人既然赞同,汉考克接着又道:“真正有问题的,是《商品列举法》——那群人,把这个法律,叫做‘一口通商’。”
“按照《列举商品法》中的商品清单。”
“棉花、靛草、蔗糖、烟草、雪松、斑点木、姜黄、染料木、大米、糖浆、海军用品、海狸皮、朗姆酒等等列举的商品,必须要运送到英国本土,征税之后才能在指定的港口对外贸易。”
“而进口的商品,如茶叶、丝绸、棉布、糖蜜、瓷器、金属制品等,必须在英国转口,缴纳关税之后,才能运到北美。”
这个问题,正是此时北美开始探讨的问题,起源就是《糖蜜法》。
虽然,其实这个税压根收不上了,但是,正是因为这个33年的糖蜜法,引起了北美一些人的反感,开始讨论起来母国是否已经开始阻碍他们发展了。
当然,也是因为时间到了。之前因为贸易保护和产业扶植,导致了北美产业发展,商品增加。而英国的工业革命迟迟没有爆发,使得英国已经吃不下这么多的北美原材料了,反对的声音自然越发的大。
然而,汉考克并没有针对英国“一口通商”的问题,说对还是错。
而是转述了大顺那群人在巴哈马说的另一番话。
“在贸易体系中,《列举商品法》,才是现在英国落后的贸易体系的精髓之所在。”
“而皮特,正是这种落后的贸易体系的支持者、虔诚者、克伦威尔的继承人。”
“英国向北方加拿大地区的进攻、试图和西班牙开战夺取西南部的原因,也正是因为皮特继承了克伦威尔落后的贸易思维、并且虔诚的实践它。”
“进攻北方,是为了扩大殖民地;试图开战西班牙,也是为了扩大殖民地。”
“而扩大殖民地的目的,就是为了延续《列举商品法》所隐藏的落后的贸易体系。”
“通过更大的殖民地获取原材料、而本国向殖民地倾销商品,从而积累金银,让金银向母国流动。”
“而大顺,正是要来纠正这种错误的贸易思维的!”
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人立刻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按照他们的理解,大顺要来纠正这种错误的贸易思维,显然也就是说,大顺要帮着北美争取到去除《列举商品法》和关税。
做北美殖民地的“解放”者?
至少,正常人都该这么理解。
然而,在一片赞同和欢呼中,汉考克却用一种苦笑不得的语气道:“兄弟们,请先不要过早高兴。”
“那群中国人说,既然夺取加拿大、和西班牙开战夺取殖民地,都是这种错误的贸易思维的延伸……是要维系既有的重商主义的体系,再把加拿大和路易斯安纳等地拉进这个体系中去。”
“所以……他们觉得,要纠正这种错误的办法……”
“是出兵帮助法国夺回路易斯堡、资助印第安人夺回他们自己的领地、资助西班牙人打退英军的进攻。”
“不让英国继续扩大错误,把加拿大等地,拉进入到错误的的贸易体系中。”
“他们,已经决定在出兵加拿大、支援印第安人一万支火枪,并且正在夺取直布罗陀。”
“这样,就可以防止英国扩大自己的错误了。”
一席话讲完,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傻眼了。不少人还入股了对西部和北部土地的投机呢,这不扯犊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