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办,但其中的麻烦事,从朝廷决议解决黄河北决之险的那一刻开始,就连绵不断。
说句难听的,你是当地州牧,县令。十几万人口,要把人家赖以为生、家庭积攒了百年的那点土地淹了、挖了,纵然说有军队镇场子,那这县衙安生的了吗?
刘玉的话,却又不容置疑,压的下面的人喘不动气。
“黄河河道事,最难的无非两处。”
“一是海边盐业,这些事我办起来也有两淮盐的底子,倒是还好说些。”
“二就是这安山湖周边,这是移民最多的地方。不是别处,以河道占地为算,而是要周边百里,全部迁走,这是最大的一波迁民。”
“这件事,不办也得办。”
“就算说,今天不办,不要复梁山泊。那么将来黄河谁敢保证不决口子?只要小决,这等洼地,必然全淹。”
“今日不移,将来就得死人,就是大灾。”
“不是我扒开的黄河大堤,那么淹了就和我没关系,我就看不到,行吗?君子远庖厨那一套,还是少用的好。”
“我知你们难办,但最难办的审查、甄别、清查、弹压,这些事,我们来办。但有些事,还是得你们出面。”
“我唱白脸,说句难听的,当初这安山湖做水柜的时候,凡垦荒的,皆违法,朝廷是根本不承认这些耕地的。”
“可也不能总唱白脸,还得有人唱红脸,陈说利害。一则以大局为重、二则也是对他们个人好。若移民扶桑,非是关东苦寒之地,又无黄河水患,且少徭役摊派,土地又多,实胜这里百倍。”
“事有轻重缓急,若真闹将起来,我是要带兵弹压的。这个就不要想着闹一闹,朝廷就退缩了。绝无此事、亦绝无可能。无论如何,黄河北道必要办成。”
东平州牧无奈道:“国公,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知事有大小轻重。但这件事下官直言,国公勿怪。”
“废漕运,小农乐而漕工商贾恨。”
“挖河道,小农恨。”
“国公已经把漕工商贾得罪了,如今又要得恨于小农。此地素来民风彪悍,又兼在运河边上,白莲青莲等教横行。”
“迁民事,固然要迁。但但那些第一波未迁的,要编入队伍,挖掘河堤、修筑护堤、扩大洼湖这些人聚在一起,白莲青莲等必要滋生。只恐一夫作乱,而至河堤震动。”
“我等地方官,即便有教化之责。可如白莲青莲等,深入民间,非我等所擅”
之前废弃漕运的时候,大顺官方是严厉打击了一波这些乱七八糟的宗教的。这些宗教沿着运河传播,打击之后,可不是消失了,而是纷纷转入地下。
后世一战的经验来讲,把小农拉到军队里,那会让一些想法交流起来迅捷百倍。
同样的道理,现在这些人本来就心生不满,又聚在一起挖河,还有诸多被朝廷认定为邪教的团体混在其中,真要是闹出来个独眼石人什么的,那事可就大了。
对大顺而言,打赢“七年战争”难?
还是完成河道挖掘,完成移民难?
无疑,后者要难的多。
而前者,刘玉整整准备了将近三十年,前前后后,铺铺垫垫。
后者,却不是一件可以慢慢来的事。
前者,十年,一点点积蓄力量。
后者,越拖,人越多、麻烦越大,而且压根就不是个可以日拱一卒的事。
刘玉算是拿着一切,包括之前赢的的一切名声和威望,来赌这件事。
他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如果他不把这个头开好,老皇帝一死,黄河的事,基本就别想了。
这不只是瞧不上太子这么简单,而是就算有想办事的、想办成的人,也扛不住反对者的反扑。
扁鹊三兄弟的故事,一直以来都有道理。
真要是黄河决口了,谁能在十年之内治水成功,那是大功绩。
可黄河还没决口,任何想要迁民、移民、挖河道的人,都是坏人。人们不会感谢,不只是说士绅反对,百姓也会反对。
事到了这一步,刘玉的心事基本完成了,只是在凭良心做最后一点事。因为澳洲已经可以确保早晚都是汉人北美西海岸,金矿的消息放出去,就算他即刻死了,北美的分裂也已完成,西海岸的华人五十年后必将拿到在北美的人口优势。
唯独黄河这件事,真有那么点战天斗地的意思了。刘玉自己也清楚,折腾黄河,就算一切顺利,可能成功率也只有一半。
说不定这边好容易挖好了,结果第二天刚走新水道,就决开了、就淤死了,那也未可知也。
只是已然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想退了,哪怕是真到拿部队开过来镇压的地步,这事也必须做完。
最起码,把这批人全都移走,就算最后河道不成,空出一个宽达十余里的潜在河道无人区、空出一个方圆百余里的洼地湖泊无人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