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沉着脸道:“少跟我装,柜子桌子都运到家门口了,你还不承认?”
林依忍了这些年,实在是受够,一想如今自己住的乃是大房的屋,饭食钱也已交过,为何非要遭这冤枉气,便硬邦邦回道:“大夫人与我住的屋子,没得家什,我自出钱打了几样,这有甚么好说道。”
方氏与林依处了这几年,还从未见过她顶嘴,一时竟愣住了,待得回过神,真个儿是又气又恼,连头上的大包都在隐隐作痛,这要放在以前,她宁肯林依去张梁面前抖露银姐的假卖身契,也要赶其出门,但如今林依住的乃是大房的屋,与她毫不相干,奈何?
林依瞧了她几眼,晓得她拿自己无可奈何,便问:“二夫人可还有事?无事我先出去了,家什还等着摆放呢。”方氏气得讲不出话来,只晓得捶塌沿,林依不再睬她,潦草行了个礼,自推门离去。
因方氏方才提及家什在院门口,林依便穿过地坝去瞧,果见有几样家什摆在那里,一张小圆桌,四只圆凳,一只矮柜子,还有一张书桌,配着一把椅子。她正瞧着,杨婶走来,悄声问她道:“你真个儿有能耐,这几样,花费了不少钱罢?”林依好笑道:“我才交了饭食钱,那有多的去买这些。”杨婶不信,道:“在我跟前你还没实话?若不是你自己,哪个会那般心细,还搬张床来?”
林依抬头再瞧,院门外果然还有一张木床,却不是偏房搁的简陋木板床,而是与张八娘闺房内的那张一模一样。她奇道:“莫非是大夫人助我?”杨婶摇头道:“郎中昨日才来过,称三少爷熬过今年都是难事,大夫人正忙着哭呢,哪有空来理你的家什。”说完又问一句:“真不是你自个儿买的?”
林依毫不犹豫,张口就要答“不是”,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些甚么,忙将原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是我赊来的,方才二夫人唤我去,就是为此事骂我,你可千万莫要传出去,免得她更加不高兴。”
杨婶朝正房那边看了一眼,不满道:“住屋没得家什,买几样有甚么,又不是花得她的钱,真是管得太宽。”
林依想了想,将方才顶撞方氏的情形讲与她听,道:“我今儿也以下犯上了一回,只怕二夫人下个月不把饭我吃。”
杨婶笑道:“她舍不得那四百文钱。”林依也笑了,笑完又望着堵了半边院门愁,桌子她与杨婶两个,倒还搬得动,可柜子与床,怎生是好?杨婶没等她想出法子,先替她拿了主意,跑去唤来张伯临与张仲微,先抬了木床进屋。林依本欲阻拦,另唤隔壁小子来帮忙,张伯临与张仲微却跟串通好了似的,齐齐不理她,埋着头只朝屋里冲,抬着整张床,还跑得那般快,叫她追不上。
任婶瞧见这边情景,忙跑进方氏屋里,报与她知晓。方氏气上添气,先叫任婶去唤张仲微,张仲微却忙着琢磨床是靠着左墙好,还是右墙好,根本不理她。方氏听得回报,又添一重气,要亲自去抓人,不料躺得久了,猛一起身,眼前黑得很,忙扶着任婶站了好一时才缓过气来,待她扶着任婶的手,一步一扶额地走去林依房里,张仲微早就搬完柜子离去了,让她扑了个空。
林依才摆好桌子,笑眯眯站在那里,客气道:“二夫人来瞧我的新屋?快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