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孩子弄丢了怎么办?”
她脸色一变,重点完全偏了,“孩、孩子……”
他也察觉自己失言,神情有点尴尬,轻轻咳嗽一声,目光不敢再落到她身上。孙廷雅两颊发红,半晌撞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神经病,谁要跟你生孩子!”
一不留神,她踩空台阶,差点摔倒在地。孙廷雅扶着墙,轻轻吸了口气,嘲笑于自己的笨拙。电影已经开始了,整个大厅只有最后一排坐了个男人,她从后面的门进去,很偶然地一瞥,正好看到他的脸。
男人身穿黑色西服,很安静地望着前方。播放厅里只有大荧幕的白光,上演着歌舞升平、盛世繁华,他的面庞被光芒照耀,身子却隐匿在黑暗中,像是披戴着永生永世的孤独,又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找到机会,浮出水面求得片刻喘息。
孙廷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往前走,也没有退出去。时间太长,他终于察觉异常,回头一看,身子顿时僵住。
荧幕上,年幼的高阳与辩机重逢,她冲过去抱住他,那样开心,“禅师,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知道吗?我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黑暗中,两人长久注视着对方。明明中间只隔了几张椅子、一条过道,她却觉得仿佛横亘了多年时光、生死茫茫。
.
下午的咖啡厅很安静,现场演奏的钢琴曲悠扬悦耳,空气里有咖啡豆香醇的味道,让人想到挥之不去的往事情怀,浓重,苦涩。
孙廷雅和陈少峰坐在一处隔间里,她用小镊子夹起方糖,放到咖啡里,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他坐在对面,神情平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来看自己的电影,多正常。反倒是你,工作日不用上班吗?”
他说:“前阵子刚忙完,今天给自己放假。”
她哦了一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糖放多了,苦涩里夹杂着甜腻,很古怪的滋味,她却面不改色咽了下去。
陈少峰说:“上次的事,我要和你道歉。那晚我有些失态。”
他提到那晚,孙廷雅并不想回忆的那晚,寒夜里细雪纷飞,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没关系,我当时也太激动了。”
他唇角微弯,像在笑,又好像没有,“还没祝贺你,电影拍得不错。”
她微笑,“谢谢。”
也许这样才是正常的。没有哭天抢地,没有彼此怨恨,他们就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坐下来喝一杯咖啡,平静地谈谈近况,仿佛那些过往都已烟消云散。
可孙廷雅控制不住地想起很久以前,《高阳》还在网上连载,她打印出来逼他看。理科男怎么也进不了状态,最后她生气了,抢回来说:“真是不识货。我告诉你,这小说在网上可红了,也许将来还会拍成电影,有本事你到时候也别看!”
他顺水推舟,“既然如此,我就先不看了,给电影留一些惊喜。我保证,只要你拍了,我一定去捧场。”
她忽然站起来,低着头说:“我去趟洗手间。”
没有等他的回答,她已经走了出去,不是洗手间的方向,而是出了咖啡厅大门。微风吹拂到脸上,钢琴曲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街上的熙熙攘攘,这声音让她觉得安全,仿佛重新回到人间。
她站咖啡厅门口,无意识望着前方,车子一辆接一辆开过去,红的,白的,灰的,还有黑色的……她数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像在思考,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被推开,陈少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她的风衣。他说:“抱歉,忽然有点公事。”
她接过风衣,沉默地穿上。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两人朝那个方向走去,她却在思考怎样告别。她不打算让他送自己。
一辆车在前方停下,动静太大,仿佛被逼停的。下一秒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男人,容貌俊雅、修长挺拔,那张脸非常熟悉。孙廷雅还没回过神,又下来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她拉住男人的胳膊,急切地说着什么。离得太远了,她听不清。
陈少峰眉头微蹙,“席文隽?”
他记得席文隽是因为在生意场上见过几次,但同时他也知道,这是孙廷雅好朋友的丈夫。
他望向那女人,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脸,“那是周小姐吗?”
女人忽然抱住席文隽,头靠在他胸口,像是在哭泣。
孙廷雅看着他们,轻声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