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六安下落不明,她立时又提起了心,问道:“谁?”
老太太竟也异口同声地问着那婆子同一句话。
那婆子壮着胆子挑开门帘又往里看了一眼,道:“没、没穿衣裳,看、看不出来。”
忽地,珊娘就感觉几乎所有人的眼全都看向了她。
九婶过来握住珊娘的手,暗示着她不要冲动,一边问着那婆子,“里面还有别人吗?”
四夫人赶紧接了一句,“对啊,不是说大爷歇在里面的吗?”
那婆子只得又挑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回头禀道:“外、外间没有大爷……”顿了顿,又道,“地上有男人的衣裳……”
“嗡”,众人又是一阵小声议论,看向珊娘的眼更加暧昧不明了。
“我看看去!”珊娘想要从九婶的手里挣脱出来,却被九婶死死握着她的手,劝着她道:“你别去……”
五福一咬牙,跺着脚道:“我去!”说着,便三两步地上了台阶。
她站在门帘旁,鼓足勇气才刚要伸手去揭门帘,忽然听得背后传来“吱呀”一声响。五福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就只见旁边那间耳室紧闭的门,竟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然后,她就看到,六安捂着后脑勺,摇摇晃晃地从耳室里走了出来。
“六安!”五福大叫了一声。
六安吓了一跳,抬头懵懵然地看着五福,竟像是一时不认得她了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侍候着老爷的吗?老爷呢?”五福扑过去抓住六安就是一阵连珠炮似的问话。
六安原就苍白着一张脸,哪里经得起她这么又是摇又是问的,只嘟囔了句“想吐”,便推开五福,扶着廊柱一阵干呕,一边还伸手去摸后脑勺。
袁家原就是军人世家,便是如今一代不如一代,众女眷们已经养尊处优日久,可也有当年曾跟着夫婿驻防过兵营的妇人。便有那见过一些世面的说着:“这是被谁打了脑袋。”又有人道,“这时候千万别碰她,找个地方让她躺下。”
四夫人皱眉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屋里吊着的人是谁?大郎呢?”
三句问话,立时把被六安分了神的众人的注意力又抓回到正屋那诡异的情况上来。
珊娘道:“总要有人进去看个究竟的。”说着,便要过去。
九婶拦住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没出声的老太太此时忽然大声说道:“谁都不许进去!”
直到众人全都扭头看向她,老太太才接着又道:“既然死了人,就不是什么小事了,必是要报官的。我们这么贸贸然进去,不定就破坏了什么要紧的证据。依我的意思,我们谁都别进去。”顿了顿,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珊娘一眼,道:“也别叫里面的人出来。”她看向一个婆子,示意着她道:“一切等老爷过来再说。”
那婆子机灵地屈膝一礼,忙忙地转身走了。
珊娘不禁一阵咬紧牙关。之前她闹着要进去时,老太太和四夫人都没有阻止她,显然是确信袁长卿一定在里面了。而这会儿她若是再闹着要进去,却等于是坐实了里面的人是袁长卿了。偏这会儿叫她一时又想不到什么能让屋里的人脱困的办法……
她蹙眉沉思着对策时,忽然听得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吵嚷,竟是四老爷提前到了。
老太太忙迎着四老爷过去,道:“你来得倒快。你可知道这里出事了?”
四老爷沉着脸道:“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又喝令着他带来的人,“把东阁围起来,任何人不许进出!”然后才回头对老太太又道:“大郎醉了,我看天寒路滑的,就叫人把他送来老太太这里暂时歇着。后来他的丫鬟找过来,我就叫王二家的把她也送到东阁来,结果王二家的在门外听到屋里的动静不对,怕出什么事,就过去请我过来。偏我那时候在厅上跟几位长辈说着话,一时没搭理她。等我得了空,知道怎么回事时,半路上又遇到老太太派来的人,这才知道出了人命。”
老太太皱眉道:“你确定里间的人是大郎?”
九婶忍不住道:“还是派个人进去看看吧。我们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大郎若真在里面,怎么没个声响?”
四老爷冷笑道:“他醉死成那样,有动静才怪!”又一挥手,对一个长脸婆子道:“你把你听到的都跟大家说一遍。”
那长脸婆子立马上前向着众人行了一礼,口齿伶俐地道:“是这样的,大爷醉了,老爷担心含翠轩离得远,又天寒路滑的不好走,就叫小的们把大爷送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暂时歇一歇。大爷进来后,非要在东阁里歇着,老太太跟前的明霞姑娘先很是为难,可大爷醉成那样,不好跟大爷讲道理,明霞姑娘也只得依了大爷,开了东阁,然后小的就回去了,留明霞在这里照顾大爷。小的才回到厅上,大爷身边的丫鬟就找过来了。老爷吩咐小的把那个小丫鬟送过来,小的过来时,先是听到明霞姑娘在屋里哭来着,小的还没进门,就叫大爷的小厮给堵在了外面。小厮只放了那个小丫鬟进去,把小的赶走了。小的原想走的,可想着之前好像听到明霞姑娘的哭声,觉得不太对劲,就又转回来隔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偏就看到大爷跟前的小厮抱着那个小丫鬟,两人在调-笑着。小厮解着那丫鬟衣裳的时候,大爷忽然光着身子从里间出来了,见小厮跟丫鬟抱在一起,竟生了气,把两个人都给打昏了,然后我就听明霞姑娘在里面说了一句什么,大爷火了,说‘有胆你就死去’,我听着不对,也不敢就这么进去,只得回去找老爷做主,偏老爷那会儿不得空,谁知道竟真出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