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手里握着两枚鸡蛋大的夜明珠,在二人眼前晃了晃,便骑上了他那匹马,飞奔而去了。
“雪裳,有没有受伤?”
沈璃尘制止了还要追去的手下,捧起她的手来,这银丝缚住十根葱葱指尖,倒像是她的手指里面化出的萤萤蛛丝,阳光一照,便有千丝万丝的光线反射开来,看上去颇为诡异。
“铁公鸡,你把你的臭铁丝拿走,你回来!”云雪裳懊恼地冲着那越去越远的人咆哮起来。
“五万金,今儿我替你了解了毒,改日来找你收钱!”远远的,轶江月笑嘻嘻的声音飘了回来。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一直在走背运!遇到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云雪裳咆哮完,举起双手,看着那在风里轻飘的银丝,无限惆怅起来,莫非自己前世是吃了太多人的蜘蛛精,所以这辈子,要被织进这样莫名其妙的大网里?
可是,到底是哪只阴险恶毒的死蜘蛛在那一头偷窥着自己?
“你没事吧。”沈璃尘眼中全是欣喜,双手扶着她的肩问。
“托王爷鸿福,没事。”云雪裳嘴角轻抽,推开他的手,连退数步,“这到底是哪里。”
沈璃尘的眼神黯了黯,温柔地说:“这里是先王行馆,此谷名为明月谷,就在离明月镇不远处的山里。”
当年先王最爱在这里避暑,可是十年前的一天,先王在这里遇刺,国师说这里的风水不利于大越国的国运,从此便闲置在了这里!渐渐荒废成了
一片废园子,沈璃尘小时候随父来过一回,他喜欢这里的山水,所以暗地里,又悄悄把这里建了起来,成了他私人的住所,只是因为素日里南征北战,朝中事又多,便很少来住。现在和安阳煜翻了脸,便带人退进了这明月谷中。
云雪裳恍然大悟,原来这原本就是皇家行宫。就说了,铁公鸡他那小气巴拉的,怎么可能舍得花钱盖这么多这么大的房子!原来是借着沈璃尘的房子来敲诈自己!
整个明月宫分为三重,沈璃尘住的是第三重,素日里宫门紧闭,设有无数机关,是不许人出入的,而且这铁公鸡,不仅大摇大摆地带着她从机关里穿行进去,毫发无损,还用了他的小厨房,让她睡了他的大龙
床。
“主子,你的夜明珠不见了。”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大声说。
就是那对悬在她昨儿睡的龙榻上方的夜明珠?难怪轶江月昨儿晚上说:你没有,他有……原来他知道这是沈璃尘的地方,就是故意来扫
荡的!
沈璃尘的面色一沉,挥手,让侍卫退下。
“是你出钱让他捉我的?”云雪裳歪着脸看着他,把银丝绕在手指中间,像戴了十个锃亮的戒子。
“不是!”沈璃尘镇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信。”云雪裳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拧起秀眉,满脸疑惑地说:“若不是你出钱,谁会白花这钱,替你来捉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沈璃尘苦笑了一下,小声说:“如果还可以相信我,让我查清楚再告诉你,好吗?”
“你真的不知道?”云雪裳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永远是像藏了两汪月光,亮晶晶的。
“真的。而且,我只是想找到你,不是捉你。”沈璃尘认真的点点头。
“那你为何要用我为饵,诱安阳煜出来。”云雪裳又气恼起来。
“雪裳,我并未存心要引安阳帝,他如此穷追不舍,我也很意外。我带人,只是想若药王不肯见,我便要硬闯,碧晴其实是一种蛊,它不像你想像中的简单,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健康快乐地做我的王妃。”
“不解又如何?”云雪裳见他脸色凝重,不禁追问道。
“永远睡下去。”沈璃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
“你骗我,谁会无缘无故害我?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云雪裳的心里渐渐泛起一丝寒意,大宫女的话又涌上脑海,唯一一丝血脉,她是谁的唯一的一丝血脉?为什么云楠溪看自己的时候,总有一丝恨意?
“这个,我也很疑惑,最初,我以为你便是当年被掉包出宫的赤月公主。”沈璃尘低低地说。
云雪裳的脸一丝丝褪去了血色,拜托,不要让这么恶俗的事跌在我身上,我只是横行西城的云大掌柜,我也只想做横行西城的云大掌柜。
见她面色不好,沈璃尘便想握住她的手,可一碰到指尖上那些丝,便像被蝎子蜇了一般,指尖上迅速长出一枚血色的小珍珠。
轶江月的手段,永远是稀奇古怪的。
“没事吧。”
云雪裳看着他玉白指尖上那一颗腥红,下意识地又伸手握住了他的那只手,可是,这银丝迅速又在他的手上刺出无数腥红小点来,一枚一枚的血珍珠冒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对不起。”云雪裳连忙把手负在身后。
“无妨,这个无毒,他只是不想让我碰你。”沈璃尘沉声说道,掏出一方白色绢帕,轻轻拭去了手上的血迹,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不要担心,只是当初的怀疑,你并不是她。”
不是就好!云雪裳紧悬的心回了肚中,才放松,又被沈璃尘一句话给揪紧了。
“还有一事,轩辕辰风已经把你娘亲送回了府中。”
“啊?她又笨不拉叽地回去了?”
云雪裳有些沮丧起来,自己跑出来了,娘亲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办?还不被那些臭女人欺负得死死的?这轩辕辰风,不知道的事就别乱做!看下回见到他,如何收拾他!
沈璃尘顿了顿,声音更沉了:“雪裳,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我能有什么身世?”云雪裳的嘴角扯了扯,想到那日云楠溪薄情的模样,心里就更难受了。
沈璃尘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向了窗外的那棵槐树,低声说道:“你确不是云楠溪的女儿,当年你母亲进山上香,被一伙歹人劫去,回来后就怀上了你,你外公便用权势逼着刚刚考中状元的云楠溪娶了你母亲,只过半年便生下了你。”
她是被娘亲被人强占后生下的?云雪裳怔怔地看着沈璃尘,脸上血色再次急速退去,低下头,快速地说道:“我要回去!”
沈璃尘沉默了一会儿,手抬起,刚到了她的肩膀上方,又无奈地缩了回去,只低声说道:
“雪裳,我不想过多地解释什么,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立刻陪你去,如何?”
她侧过脸,看向地上的影子,
沈璃尘的影子都如同雕塑般完美,只是,还能不能信?她定定地盯着那张面孔,迟迟的,都给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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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璃尘说要处理好手里的事才会送她回去,可是,这一等居然是三日。这三日,他每天都是很晚才见他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要和那些心腹商议许久。
今天是最后一天期限,她对侍卫说,沈璃尘再不现身,她便要发飙了!
一整天,云雪裳都无精打彩地独自坐在林中那个小亭子里,脑中不停地想着往事。
七岁那年,外公犯事被人弹劾,举家流放到了边境,从此再无音讯。就在外公一族出京的当晚,云楠溪重重地殴打过一回娘亲。她偷听到了爹和娘亲的话,爹说娘亲背着他在外面偷
人,有相好的,她就是野
种。
就是那一晚,她在雪地里整整坐了一晚上,看那雪花纷飞,任那白雪把自己埋成了一个雪人。第二天,娘把她从雪堆里扒了出来,抱着她,指着满天神佛发誓,她就是爹的女儿!若骗了她,会被天神的八十一道天雷闪电霹死。
她信了,因为娘当时流的是血泪,那张芙蓉面上,血泪成串地往下滴落,在那皑皑白雪地里,像一朵朵零落的梅花。
她只是以为爹太薄幸,想为自己的薄幸找到借口,或者是嫌弃娘亲再也不能为他的官途起到作用。
这些年来,爹爹一房二房三房的侍妾娶进门,后院住得塞不下,更把她和娘亲挪到了府中最偏的废园子里,让那些莺莺燕燕在前面享受富贵荣华。她冷眼看着这些长大,一直努力照顾着娘亲,努力学会赚钱,努力地生活,她发誓,即使有一天爹真的把娘亲扫地出门,她一样会让娘亲的下半辈子生活得幸福。
云雪裳,她想有一个完整的家,一个俗气的身世,相亲相爱的爹娘,恩爱的相公,还有一堆孩子,当然,还要有一只猫。
山谷中起了风,吹得她的青丝乱舞,她抬起双手,看着指尖那亮亮的银丝“戒指”。
轶江月就那样跑掉了,留下一大张缠得稀里糊涂的网,和一个让她心里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沈璃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