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阳在临死之前终于将自己掩埋在内心之中的秘密倾诉而出,而他之所以选择将这一切告诉陆一凡,大概正是因为他与陆一凡的相对陌生吧。
毕竟,这种为人所不齿的往事,在一个太过于熟悉的人面前,谢阳终究是张不开口,但他又不想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因此才会在危急之时将这一切说了出来,虽然他一再嘱咐陆一凡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希望陆一凡在他死后将此事公布于众的,起码那样可以稍稍减轻一下他曾经所犯下的深重罪孽。
一步错,步步错!谢阳当年的利欲熏心酿成了今日他临死之时的抱憾而终。这一切都怪不得别人,因为这一切从当年他在蓝世勋面前做出的那个错误选择开始,之后的一切便已经成了谁也无法改变的定局。人生并非游戏,很多时候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走错也唯有至死方休,根本就不可能再有重来的机会。
现实既美好又残酷,美好在于当你做出正确的抉择之后可以尽情的享受之后的生活。而残酷往往也在于此,当你因为自己一时之间的错误抉择而承受极大的痛苦时,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即便你万劫不复之地,天下苍穹也绝不会怜惜你半点,天下人也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点点痛苦折磨至死,最后变成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仅此而已,便是再无其他半点价值可言。这样现实的苍白,难道还不够残酷吗?
或许谢阳在将死之际,想到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活了一辈子,终究没能看清到底什么东西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始终换不来曾经的回忆和往昔的无愧于心。
当时的谢阳绝对想不到今天,而现在的他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谢阳之过是一个大多数人都会犯下的错误,只不过每个人所造成的后果不尽相同。对于陆一凡来说,他聆听了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忏悔,对于他的内心既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撼,同样也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洗礼。
在谢阳即将咽气之际,他最想念的人是他的两个儿子,谢风和谢云。他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有机会能再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坐在庭院之中谈笑风生地赏一次月。
只可惜,他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谢阳终于走了,临死之际口中依旧念念不忘地呼唤着谢风、谢云、谢震、韩啸等人的名字,即便在咽气之后他的眼神之中依旧残留着一抹深深地愧疚与悔恨……
“吱!”
伴随着一声轻响,谢阳的房门被陆一凡轻轻地打开了,而房门之外柳三刀和沐丹以及一众谢家奴仆,一个个都是满脸好奇地望着陆一凡,而陆一凡的眼神却是始终坚定不移地直直地盯着满脸茫然的谢云,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噗通!”
“爹!”
片刻之后,谢云终于从陆一凡的眼中读出了结果,当即便是双膝一弯继而重重地磕在地上,随着他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唤,其通红的双眸之中原本已经干涸的泪水便是再度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一次谢云哭的比往常都要惨烈,都要悲伤。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一个大男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强压着的情绪,以及从喉咙之中爆发出来的略带沙哑的低吼,令陆一凡几人无不感到一阵由衷地伤感……
“城主……”伴随着谢云的哭声,剩下的那些家奴也是纷纷跪倒在地,对着谢阳的房间如丧考妣的痛哭流涕起来。
“一凡……我爹……我爹他临终之际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谢云强忍着哭腔,不断地哽咽着问道。
听到谢云的问话,陆一凡眼神先是微微一变,继而他抿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轻声说道:“谢大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他走后你便是无亲无故,这世上只剩下孤身一人了。我向他许诺从今日起你谢云和我陆一凡同生共死,你绝不是孤身一人,日后你我便是骨肉兄弟。谢大伯实在是太累了,他想要休息了!而温阳城的仇,我们来替他报,到时候我们提着楼奕的人头去谢大伯的灵前祭拜……”
“爹……”还不等陆一凡的话说完,谢云便是再度痛哭着朝着谢阳的房间重重地拜了下去。
陆一凡最终还是没有将谢阳的过往告诉谢云,虽然上天给了谢阳应有的惩罚,但陆一凡却想要给谢阳一个恕罪的机会。既然他临终之际已经发自肺腑的忏悔,那便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陆一凡也为他保留了最后的一丝尊严,心中暗暗发誓永远不会让谢阳死后再名节不保,此事陆一凡已经不打算再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了。
陆一凡能管住的只有自己,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却远非陆一凡一人,起码还有一个当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蓝世勋。
就这样,谢云在谢阳的房前跪了整整一夜,以表达自己对父亲的不舍之情。
第二天黎明时分,陆一凡便是带着柳三刀沐丹以及一众家奴在温阳山脚下,谢震的墓边再度挖了一个简单的坟墓,将谢阳安葬在谢震以及一众谢家亲族的旁边,对于谢阳来说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谢阳所有的心血就是这座温阳城,因此即便是死了,也要死在这里。
温阳城今时今日的状况早已是一目了然,这就注定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隆重的葬礼,甚至谢阳的棺材都是柳三刀连夜劈下府中的几个门板临时赶制出来的,虽然粗糙但总比一卷草席好得多,前来送别谢阳的人总共也不到十个,其中还就包括陆一凡、沐丹、柳三刀三个外人。
朝阳依旧明亮如初,天高云淡看上去今天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天气,只可惜这么好的天气之下温阳城到处却是充满了阴霾之情。
清晨,谢阳的棺材已经下葬,谢云亲手用鲜血为谢阳写了碑文‘先考温阳侯谢阳之墓’。
“爹……”披麻戴孝的谢云跪在谢阳的墓前,双眼通红地喃喃自语道,“孩儿不孝,在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守护在您的身边!不过孩儿请您放心,这笔血海深仇我一定会让楼宗血债血偿,到时候孩儿再提着楼奕的人头来您的灵前祭拜,好让您在九泉之下安心!”
陆一凡带着柳三刀、沐丹静静地站在谢云的身后,始终一言不发,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徒劳,莫不如让谢云一次将心中的悲痛倾诉个痛快。
“温阳城的其他人该怎么办?”沐丹小声问向陆一凡,“如今谢城主已去,温阳城等于已经不复存在!更何况如今城中由于尸体太多,因此导致瘟疫疾病肆意蔓延,即便现在还活着的那些人大都也是身染重疾,怕是熬不过几天了,温阳城没有了主心骨,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先给谢家的这些奴仆一些盘缠,让他们先行离开吧!”陆一凡眉头紧锁地回道,“至于城中那些身染重疾的百姓,能救一个是一个,实在没法救的……”
“杀了吧!”不等陆一凡的话说完,柳三刀便是直言不讳地说道,“如果不杀活着也是受罪,瘟疫疾病一旦大范围泛滥很可能会祸及其他地方,到时候就真的不好收场了!还有温阳城,我们也不能久留,在临走之前放一把大火,将这座瘟疫之城彻底烧光,只有这样才能根除这里的瘟疫和怨气,要知道这里可是上百万的冤死之人汇聚在一起,一旦这些人的怨气集结成魂,那圣域之中必然又会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柳三刀的话虽然说的残酷,但却也提醒了陆一凡,怨力凝结成魂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见过,几百万年都没能消磨掉一个麒麟王,更何况这里上百万的冤魂呢?
“一凡!”谢云突然转过头来,眼神凝重地看着陆一凡,“我要为温阳城的百姓,为我爹报仇!我要手刃楼奕这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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