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明白大局,他自然知道朝夕说的是对的,可是想到商玦的命令他又迟疑了,朝夕无奈摇头,“你到底是怎么......算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总之,你现在是蜀国的臣属,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你都应该听我的命令!”
孙昭又是一阵犹豫,终于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孙昭若不看那面无表情的脸,清雅矜贵如同个公子书生,可做事却是雷厉风行的紧,不到半日,几乎所有的氏族处都安排了眼线,剩下的所有武卒,都按照之前巡防营的路子安排了巡逻卫队,廷尉府武卒被征调的消息传开,很快,孙氏和杨氏等氏族找到了朝夕,竟然是要贡献出自己的私兵用以守城,这些氏族家底深厚,好比孙氏被夺了军权家中也有几百私兵,到了如今,这些人若是组织的好,也大有用处,于是朝夕将这些人全权交给了孙昭,很快,他的五百人变成了一千人,一千人又变成了两千人,有这些人和各大氏族的年轻少主一起维稳,不仅安定了百姓的心,那些在观望之中的氏族也不敢异动。
天黑时分,站在城楼之上的邹奇远远的看到了夜色之中火龙一般的段氏大军,一声令下,传令的小兵一骑快马往宫门处奏报,宫门处等着的禁卫军又反身入内,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崇政殿前殿的朝夕耳中,为了方便,朝夕已经来到了崇政殿前殿,此刻的她,正坐在往日凤钦坐着的那张王座之上,而君不羡和蔺辞站在其下手位上,没人觉得不对。
“段氏大军来了?好!告诉邹奇将军,我稍后便至!”
小兵行礼退下,朝夕起身便要出宫去,君不羡见此上前挡在她面前,“你要去城楼?不行,公主,宫里需要人坐镇,各处的消息都送到宫里的,你不能去城楼。”
朝夕微愣,随即失笑,“你是觉得城楼不安全吧?”
君不羡抿了抿唇,“当然......也不安全......”
朝夕摇了摇头,“段氏大军这会儿才来,不可能立刻攻城,他们要休整,也要等到我们困乏的时候,若是我猜得不错,他们要等到后半夜才会攻城。”
说着,朝夕绕过君不羡走了出去,君不羡叹口气看着蔺辞,蔺辞耸耸肩,“让她去吧,咱们看着,不会出事。”
君不羡苦笑,三人御马,直奔城楼而去。
到了城楼处,所有的巡防营将士已经严阵以待的守着了,邹奇站在城楼正中,目光远眺的看向五里之外停下的火光,见朝夕来,当即行礼,朝夕大手一挥免了,远目望去道,“先头部队在五里之外,剩下的大军应当在十里之外扎营了。”
邹奇还什么都没说,却没想到朝夕却已经知道了,他眼底微亮,对这位摄政的公主越发不敢轻视,朝夕抿了抿唇,转身看向城楼上下执坚批锐的巡防营战士!
城楼之上夜风烈烈,火把轰轰,朝夕一身红裳被吹得裙裾飞扬,面容亦被映的如玉美幻,她居高临下的站在城楼之上,城楼上下的士兵都将她的面容身形看的清清楚楚,三千墨发挽做云鬟,高挑的身段玲珑纤柔,可她的目光,却是那般笃定而威慑,明媚妖娆,却又贵胄大气,就在士兵们看的有些慑心魂摇的时候,只见城楼上的朝夕一把抽掉了发髻上的玉钗,瞬时,三千墨发披散下来,狂放而舞,下一刻,朝夕一把撕下了裙摆上的丝绦,两手将墨发一抓,三两下便在脑后紧紧绑了一个马尾,朝夕整张脸露出来,神色峥嵘。
贵胄明媚的公主殿下扔掉了玉钗,那高高竖起的马尾仿佛也将她变作了战士之中的一员,她上前一步,一把扬起了城楼之上迎风而扬的“蜀”字旗!
“将士们!”朝夕开口,语声从城楼之上传出,铿锵有力的入每个人的心!
“蜀国立国百载,氏族和百姓皆功不可没,因是如此,王室给段氏无上荣耀,只因为,王室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人,而如今,段氏恃宠生骄,忘恩负义,竟然联合中路驻军起兵谋逆,欲要去王上而代之,为一己之野心,段氏将诸位至于战火硝烟之中,段氏将蜀国至于内乱将倾之中,这是生养我们祖祖辈辈的蜀国,是让我们安居乐业的蜀国,而今,段氏的奸贼要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来践踏我们的家园,屠戮我们的血亲,我们答不答应?!”
撕心之语乘着万钧之势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城楼之下本还有些胆战心惊的将士们闻言当即被激起了胸口的热血,一个人猛地出口喊了一句“不答应”,紧接着,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峥嵘有力的三个字迅速的汇集在一起,莫说是普通的兵卒,便是城楼之上的邹奇都听的心头血气沸腾,眼角也微微发热,他告别战场多年,却在此时找到了那同仇敌忾的军旅豪迈,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竟有如此激励人心的气势!
“是!我们不答应!今日一战,事关巴陵生死,事关家小性命,将士们,拿出你们的士气,拿出你们的兵戈,让段氏奸贼知道,蜀国的血性儿郎该是什么样子!”
“我,凤朝夕——誓与巴陵共存亡!”
夜风烈烈,朝夕的语声从城楼之上铿锵而出,传进巡防营将士们耳中,亦传到了城南百姓的耳中,谁也想不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室公主,竟然能在战事来临之时做那安稳人心的一个,那峥嵘硬挺的身姿印刻进每一个人的心底,而这些话,更是激荡起了每个人心底的血性,是啊,他们要让段氏奸贼看看,守卫巴陵,保家卫国!这才是血性的蜀国儿郎该有的样子!
“誓与巴陵共存亡!”
“誓与巴陵共存亡!”
集体的呼喝声响彻九霄,气势犹如山崩海啸一般,巴陵城中各处的廷尉府武卒听到了,城东城西的百姓和贵族听到了,就连王宫里的段凌烟和凤念依都听到了,在这蜀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动荡面前,在巴陵面临生死存亡的劫难面前,代表王室站出来的不是哪个公子,不是蜀王凤钦,而是这个四岁被贬斥流放的摇光公主!
这是巴陵守卫之战的开始,亦是朝夕的名字,真正载入史册的开始!
血气被激发,男儿的豪迈责任感被激发,所有人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都觉得如此血腥硝烟的场面,无论如何不该由一个女子来承担,于是,当后半夜段氏的大军第一轮攻城开始的时候,段氏大军受到的抵抗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万段氏先头部队大败而归,八千人马或死或重伤,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连城门前的那条河都没摸到。
从始至终,朝夕站在城楼之上,和邹奇,和君不羡、蔺辞一起,见证了段氏攻城的第一场惨败,那纤细挺拔的身影,和那高高飘扬的“蜀”字旗一起,成为蜀国将士们心头仰望的荣耀信仰,亦成为了巴陵百姓和贵族心头的不可磨灭的王室辉光。
这是一场艰危的守城战,巨大的兵力差距,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然而段氏一上来便是惨败,这在朝夕激起的血气之上又添了一层士气,段氏的大军,人多又如何?还不是惨败而归?!这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巴陵城,整个巴陵都因为这消息欢欣鼓舞。
自然,江舟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段氏的惨败。
“先生,怎么办?”属下满是焦灼的问道,他们留在城中是出不去了,可似乎也没有起什么作用,而大将军攻城的第一仗竟然败了,这在他们看来几乎是不敢置信的。
然而再不敢置信,外面传来的消息却是真的,巴陵那些平日里只知道画舫楼船美人唇香软怀的贵族竟然会和那些他们平日里最看不起最鄙夷的贩夫走卒一样的为这件事庆贺,这属下不知道巴陵怎么了,可他却隐隐觉得如今的巴陵不一样了,大将军段祺在外面不知道里面的情形,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再谨慎一些?
“先生,怎么办啊!现在外面人人都在说守城的士兵如何如何的勇猛如何如何的无敌,都在说摇光公主是如何如何巾帼不让须眉,如何如何英武美丽,先生,大将军低估了这一场仗的难度,眼下巴陵不光是城池固若金汤,便是人心都是一起的,先生......”
这属下是个明白人,明白人心所向的可怕。
“你刚才说摇光公主吗?”
“正是,摇光公主昨夜一直守在城楼之上,听说和士兵们一起守城来着,现在巡防营那些士兵对她近乎敬仰崇拜,百姓们也都再传她的名字,她一介女子,是怎么敢去城楼上站着,还听说,昨天夜里,邹奇一句话没说,全程都是她在鼓舞人心......”
属下满眸感叹,甚至有些向往好奇,百姓口中传言的女子该是怎样的风姿?
江舟眯了眯眸,“摇光公主,是她在力挽狂澜吗?”
先是举国摄政镇压朝臣,然后又开始安排防务清洗巡防营,如今已经开始收买人心稳定大局,江舟心底也生出一样的感叹,时势造英雄,这是巴陵的劫难,却也是这位公主的机会,可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这么快就将巴陵这处最不可能团结一致的地方团结了起来?
江舟此时忘记了,危难才是让人们团结起来的最大缘由,在危及生死的大难面前,不分贵贱不分贫富,而朝夕,只是那个趁势之人,索性,她足够睿智英明利落果决,先抹杀了异心之人,在控制了不定因素,然后,便是给这些有些畏怕有些迷茫的将士百姓九分血气再加一颗定心丸,她让他们知道,在生死危难面前,人人都生而伟大,人人都可以拯救苍生。
江舟深吸口气,看着就快要亮了的天色道,“大将军或许疏忽了,这一场战役的最大阻碍或许不是城池的坚实,也不是巡防营和禁卫军,而是,摇光公主。”
“那先生,怎么办呢,我们现在出不去城了,消息都抵不出去,现在满城上下都是廷尉府的人,别说信鸽了,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属下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哪怕他是段氏的死士,可生死面前,他也有几分胆寒。
江舟双眸眯的极紧,眼底寒光一闪而逝,“既然出不去了,那我们......就帮大将军这个最大的阻碍除掉好了,到了如今,哪怕豁出性命也无所谓了。”
城西旧宅之中的阴诡不为人所知,眼下的整个巴陵都在欢腾。
崇政殿之中,凤钦听到消息一下子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然后久久出神没说出一句话,好半晌,他才转而问道,“朝夕呢?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受伤......”
段凌烟一直留在宫中陪着凤钦,闻言道,“没有没有,都好着呢,王上只管放心便是,公主殿下非常人,眼下公主殿下在给守城的将士们发放食物呢,虽然这一场胜了,可是接下来段祺一定会疯狂反扑,公主殿下大抵不想让战士们轻敌也不想让士气低迷,所以一直守着,王上放心,公主殿下身边跟着人照顾着,不会受伤的。”
凤钦怔怔的听着,忽然觉得段凌烟都比他看的深了,她竟然知道朝夕的担心,而他刚才听着只觉得茫然的紧,于是他怔愣的点点头,“好好好,不受伤,千万不能受伤。”
说着,他掀开被子,“扶孤起来,孤想去窗前看看......”
段凌烟忙应声扶着凤钦下床起身,又给他披了一件外袍,将他扶到了窗前去站着。
从窗前望出去,只能看到外面灰沉沉的天,天亮了许久了,可是不见太阳,今日明显是个阴天,那灰沉沉的天穹仿佛压在凤钦心间,他心底有些堵,他是蜀国的君王,却只能如此羸弱的站在窗口,此时此刻的城南城楼上,该是何种光景?
“王上不要担心,公主殿下厉害着呢,现在整个巴陵都在说她的名字,将士们对她也十分尊崇,都说公主殿下是庄姬王后亲自的教的,可真是不错,我都不知道公主殿下还懂兵法,听说就连邹奇大统领在她面前都十分恭敬呢。”
段凌烟兀自说着,并不在意凤钦表情的复杂。
凤钦好容易才扯了扯唇角,“是啊,庄姬本就是博学之人。”
段凌烟连忙跟着点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总之这一次一定能平安的,王上放心便是。”
“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凤钦又问一句。
“只怕是要等发放完了食物吧,不过也不一定,也可能这几日都不回来了。”
段凌烟不确定的说着,凤钦闻言叹了口气,“她一个姑娘家,真是苦了她了,今天是二十八了是吗?明天,后天,本来两日之后就是她的大婚之礼了......”
说到这个,凤钦的语气幽沉下去,竟然带了两分歉意。
段凌烟说起这个也是一叹,“的确是委屈了公主殿下了,不过,世子殿下待公主真心,知道蜀国如此也不会怪罪的,立冬不过是个吉日,以后还有很多吉日呢。”
凤钦点点头,“对,以后还有很多吉日呢,商玦若是敢因此悔婚,哼,那他也不是朝夕的良配。”
段凌烟诧异的看一眼凤钦,曾几何时,凤钦待商玦和朝夕,仿佛商玦才是他亲生的一般,如今终于分清了主次了,段凌烟心底有几分唏嘘,若是这份心早点来就好了,说到底,朝夕经历的坎坷太多了,若他这个做父亲的多些疼爱,到底能让朝夕多享些温情。
“王上说的对极了!”段凌烟不轻不重的应和了一句。
凤钦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没让段凌烟扶了,他转身走到床边,从床头之下摸出了一个锦囊,然后,拿出里面已经有些发皱的信条打开重新看起来。
段凌烟远远看着凤钦,她不知道那信条上写的是什么,可是自从段氏的反心初露端倪的时候凤钦便整天的拿着那信条在看,每次一看就是半个时辰,段凌烟知道,那锦囊是张寻鹤离世之前留给凤钦的,上面说的,一定是关乎蜀国国运的大事。
在巴陵刚刚经历了一场小胜的时候,商玦已经进入蜀国境内六日了,此刻的他手中拿着地图,寒声吩咐身边的战九城等人,“渡江,直接渡江,然后走秦山,朱勤那蠢货误了她的事,我们从这里走最近最快,吩咐下去,休息两刻钟就出发。”
“可是殿下,秦山多瘴毒,我们不如走綦州......”
战九城担心的迟疑了一句,商玦转眸冷声,“綦州要晚半日路程,怎么?烈火骑大半年没打仗如今连瘴毒都怕了?!”
战九城面色一肃,立正了身子,“烈火骑万事不畏!”
他不过是担心本就长途奔袭的战士们被瘴毒影响从而影响了战力,但是商玦这么一问,他就知道没有转圜的可能。
烈火骑怕瘴毒?!笑话!说完,战九城转身去传令去了......
商玦收回目光,远远的看向巴陵的方向。
夕夕,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