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地的冬天比京城冷很多,也长很多,北风烈烈地刮着,雪花无止境地下着,叶落草枯,天穹之下到处一片雪白。天寒地冻中,胡人饲养的牲畜艰难地熬着寒冬,一遇雪
灾便可能有无数的牛羊死去。牛羊死去,胡人的日子便不好过,便要劫掠。
云霓牵着马,站在高岗上,低头看下面白皑皑的雪地中虽然简陋,但整齐有序的帐篷和房屋。
这里是乌桓,是她如今的安身之所。乌桓在胡地众多民族中并不是一个特别强大的存在。乌桓人零散地居住在辽东、辽西地区,又分为许多部落,乌桓王统领了辽西的大多数部落和辽东的小部分部落,虽然
称王,但却并没有完成对乌桓的统一,更不用说一统胡地了,所以这个“王”其实并不是那么名副其实。胡地人种纷杂,虽然生活习性大致相同,都是游牧民族,但种族之间又有着种种差异,从西到东语言都不相通,虽在前朝早期时曾短暂统一过,但又很快被南边的天朝打
散,平日各部落各种族各自为战,偶尔联合起来,但这联合脆弱无比,但凡出现一点利益纠纷,就会击垮这个脆弱的联盟。
云霓嫁过来后,这个曾经逼得前朝议和,逼得前朝将她嫁过来的联盟,就早已经消散殆尽了。
帐篷、牲畜、粗鲁的言语、游走的民族……这是云霓对这个民族最初的印象。
被爱人背叛,被自己的国家放弃,与所有的至亲天人永隔,从温柔绮丽的人间富贵乡来到这苦寒的蛮荒之地,还是嫁给一个年级足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
当初的云霓,是抱着心如死灰的心情来到这里的。
然而,或许是人在绝境时总会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人生跌落到最低谷时,反而会触底反弹。
云霓来时,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走上一条以前从未想象过的路。
风狂雪乱,吹地人眼迷离。
云霓忽然眯起眼睛,向远处眺望,漫天的风雪阻挡了视线,然而风中却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地面也有微微的颤动。
不远处,高高的哨塔上黑滚滚的狼烟升起。
云霓再不迟疑,一跃翻身上马,那条少女时期便一直使用的长鞭在空中甩出一道脆响,随即鞭尾抽向马的臀部。
吃疼的马儿长嘶一声,纵身朝高岗下的部落跑去。
“儿郎们,敌袭!”
“迎敌!”
云霓的声音穿透风雪,随着马儿的奔跑传遍部落。随着狼烟升空和她的喊声,远远近近的部落涌出无数的人来,身穿简陋的盔甲,拿着样式不一的兵器,有的骑马,有的徒步,他们像水流一样,自动向云霓汇聚起来,片
刻间便汇成一堵坚实地城墙,护卫起身后的部落。
哨塔上,哨兵用狼烟传递着消息。
狼烟浓烈示意来敌数量众多,疏忽分为两股说明来敌是骑兵,狼烟被扇向西边,代表着敌人来自西方。
乌桓士兵们根据狼烟的变化调整着排兵布阵。
片刻后,风雪中马蹄踏地和盔甲相撞声越来越大,地面震动越来越强,便是不用云霓喊,所有人也已经知道,敌人真的来了。很快,一队装甲严明,一人双马的队伍从西边风雪中突然闪现,看到已经列队迎敌的乌桓士兵愣了一瞬,急忙勒马,但看着漫天风雪,和对面部落那整齐有序的房屋帐篷
,以及成群的牲畜,片刻过后,马蹄声又起,恶狼般扑了过来。
云霓眯眼,嘴角露出笑意,长鞭在空中甩出凌厉的裂响。
“儿郎们,上!”
这一场战役,以乌桓的大胜而告终。来袭的是乌桓西面的一个匈奴部落,匈奴是比乌桓更善战的民族,前朝时还曾经让乌桓各部俯首称臣,纳岁上贡,因而匈奴人看待乌桓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冬天难捱时除
了南下打草谷,有时也会在附近弱小的部落,如乌桓部落里劫掠一番。去年老乌桓王去世,年轻的乌桓王继承了父亲的王位,也继承了父亲的妻子,然而还没享受几天,就在骑马时摔下来死了,最后老乌桓王的小儿子,年仅八岁的辗迟阿育
继位。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会统领什么部落?周围几个部落听了消息,都把乌桓当成了笑话。有野心的,还想着趁着新乌桓王幼小,一口吞下这口肥肉。然而一年过去,乌桓不仅没有溃散倒退,反而发展地越来越好,部落里冻饿而死的人比往年少,牲畜也养地更多更好,甚至还开始开辟耕地,建造房屋,竟还引得一些小
部落和流民投靠。
而这些,据说都是乌桓王太后,那个八岁小儿的母亲,来自南边朝廷的和亲公主做的。小孩子无法管理部落,但他的母亲却已经成年了。
乌桓风俗不同中原,除战事外,部落内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妇女主持,那么王太后做出这些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会发展部落,却不代表会打仗。这年冬天苦寒,西边的匈奴部落再次出现冻饿死人的惨剧,匈奴首领想起东边还有个邻居,寡母弱儿,人畜兴旺,正是一头大大的肥羊,不抢都对不起自己,于是纠集三
千精锐匈奴男儿,气势汹汹而来。
谁知道,结果竟是有去无回。
而且还不仅如此。
灭尽三千来敌,收缴了五六千匹战马,乌桓却还没有满足。
匈奴部落的人等待着战士们凯旋而归,结果他们的确等来了战士,然而却不是凯旋的匈奴战士,而是如狼似虎的乌桓突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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