腮胡子的军校看向姜氏冷声质问。
“这事情,我会让我家老三,吏部尚书跟你们大将军交涉,至于其他的,你一个小小的校尉就不要管了。”姜氏不客气道。
“你!”络腮胡子的校尉看向姜氏,双眼因为怒气上涌而泛红。
不过,他气也只能干生气,因为姜氏说的是实话,他甚至不敢在这位谢家老夫人跟前再多嘴。谢家这样的顶级门阀,是他们这种低贱的军户以前想都不敢想接触的人。他之所以今日冒死带着人来谢家闹事,也是因为被许给重金奖赏,他才悍不畏死的来了。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又何必再多嘴生事?
姜氏再挥一挥手,示意阿石带他们出去。
阿石立即让手下人上来,把被绑的人推出去,那些死伤的则是抬出去。
桓翌军府的军校们被弄出去后,姜氏正要说话,刘氏匆匆忙忙地领着一大票人来了,原来阿虫见事态紧急先去禀告的是姜氏,接着才去禀告的刘氏,故而刘氏后一步来。
她到的时候,阿石手下的人陆续把桓翌军府的人给弄出去,老远她就看到一些身穿铠甲的人要不被绑着推搡着出去,要不就是被谢家的护卫抬着出去,她甚至看到了一些人跟死人一样,全身都是血。
刘氏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她看到那些浑身是血被抬出去的人,明白刚才肯定是有一番打斗的,如此一来,就更是担心自己的女儿有事情没有了。
提心吊胆,连腿脚都不听使唤,刘氏战战兢兢地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去,一眼见到自己的小女儿谢妙容站在婆婆身边,看她样子好好的,也没什么伤,这才让刘氏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不过,一转眼,她又看到厅堂上那些一摊摊的血,还有弥漫于整个屋子里的浓浓的血腥味儿,又让她恶心得想吐。
以手捂住嘴,刘氏干呕了几下,好容易稳住了,她走到谢妙容和姜氏身边,先是向婆婆问了安,接着才问姜氏:“阿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方才听到桓翌军府的人来找十五娘的麻烦,魂儿都差点儿唬没了?”
又看向谢妙容,带着斥责的口吻道:“十五娘,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又在外头闯祸了?”
不等谢妙容嘟着嘴回答,姜氏已经开口:“阿刘,跟十五娘没关系,你别说她。我看这一回的事情,那些人可不是朝着十五娘的,而是朝着我们谢家来的。他们诬陷十五娘的粮铺里卖给他们的粮食毒死了他们军中的兵士,接着派人到我们谢府来想要抓走十五娘。他们手里的凭据还有说的话漏洞百出,十五娘自然是不跟他们走。后来阿石带了人来跟他们起了争执,两边就动上了手。他们人少,再加上阿石教出来的护卫不好对付,故而被我们谢府的护卫给伤了。你没瞧见,他们拿刀砍杀,刀刀下去不留情面,咱们的人自然不会等着被杀,所以就把他们杀伤杀死了些……”
“什么?杀死了些?”一听到死了人,刘氏当然紧张。
姜氏脸色很阴,她继续道:“死了七个,伤了六个,我让阿石把他们弄出去了。这事情没完,恐怕后面闹出来的风波不小。阿刘,你这就赶紧回去让人去百官府舍让老三回来,我们得好好商量下应对之策。”
“是,阿姑。”刘氏答应了,看谢妙容一眼,嘱咐她:“你哪里也不许去了,这事情没解决之前,就呆在琼琚院,别出来。”
谢妙容“哦”一声,垂下了头。
她这会儿有点儿后悔接受萧弘送的这个粮食店了。这一次被诬陷售卖的粮食是毒粮食,并且毒死了二十多个人的事情,让她想到穿来之前,看的新闻里面那些讹诈做饮食买卖的饭店之类的无赖们干的事情,好好的饭菜,非得在里面放个虫,放个蟑螂之类的,讹诈人家店家的钱。她这一次遇到的更过分,直接是在她卖的粮食里面放毒|药,还一下子就毒死了二十多个人。尽管她不是凶手,而且是被陷害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给了那想害她的人条件,让他们利用这条件害死了二十几个人,这让她心中不自在。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一定要知道这害她的人到底是谁,她绝不能就此背上一个毒杀人的罪名,让自己的名声受损,让谢家的名声跟着受损。背后那个谋划对付她的人,她一定要揪出来!
刘氏匆匆忙忙又走了出去,等她一离开,袁鑫就也安慰了谢妙容几句,然后离开了。
谢妙容见跟前没什么人了,这才把自己刚才想到的一定要找出幕后陷害她的人,以及毒死那二十几个无辜的士兵的凶手,洗刷自己还有谢家的名声的想法对姜氏说了。
姜氏听完安后摇摇头,拍了拍谢妙容的肩膀说:“傻孩子,这一回的事情是某些人朝着谢家来的,以你那粮店的米毒死人起头,其实是想对我们谢家不利。那些死的人牵涉到桓翌军府,背后指使的人说不定是桓大将军也有可能。自从桓翌逼迫圣上给了他录尚书事后,你阿父和庾侍中一起想了对策来分他的权,又让东海贤王扣他军中的粮食,城外的五万荆州兵要吃粮,他只好不时贴钱买粮,你说他能舒服吗?你阿父此计就是想要桓翌的那五万荆州兵在建康外头呆不下去,让他们回荆州去。可是桓翌岂肯随便就让他这五万精兵离开荆州,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趁着击退秦兵,又带着圣上的两位特使进京奏捷带来的,作为他威吓圣上和百官的利器,他当然不愿意放手。我猜想,桓翌大概也知道是你阿父和庾侍中一起替皇帝想出这样的法子对付他,在对付了大批三品以下不肯投靠他的官员后,他如今是要想着我们谢家出手了。”
谢妙容听完,才知道自己的猜对了,在那些桓翌军府的军校刚刚来的时候,她就想到过他们恐怕不只是想要她的名声受损那么简单,说不定会进一步打击谢家,如今听了祖母的话,才知道果然自己所猜不差。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望向姜氏问:“阿婆,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又该怎么应对?”
姜氏看向跟自己长得差不多高的孙女,说:“你不要担心,桓翌虽然势大,但是想用你那粮店里的米毒死了他军中的兵士做借口来搬倒我们谢家也是不容易的。后面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自有你阿父出面跟桓翌交涉,乖乖呆在你那琼琚院就是,要是觉着无聊,也可以和你阿姊去后园伺弄你的那些瓜菜去,又或者来帮我抄经。”
“好吧,看来只能如此了。”谢妙容道。
“走,我们回去。”姜氏笑眯眯地招呼谢妙容。
谢妙容赶忙上去挽住姜氏的手,祖孙两人转身离去。
——
谢庄接到从家中来报信的奴仆嘴里知道了桓翌军府的人上谢府拿人,两边起了争执,桓翌军府里的人还被谢府护卫杀死杀伤,老母和妻子希望他回去商量应对之策后,就赶忙向皇帝禀告了此事,说要回去处理这事情,皇帝给了他假,并让谢庄那边有什么情况,就随时写奏章送进宫里给他看。
“是,圣上。”谢庄答应了,匆匆忙忙地出了宫,坐上家里派来接他的牛车回到谢府。
回到府中后,他先去了嘉玉堂见母亲,又让人去通知妻子刘氏到嘉玉堂来。
自打谢岩病逝后,整个二房如今就只有谢庄这么一个男子了,这一回的毒大米事件因为是谢妙容的粮店的大米引起的,故而谢庄就只是叫刘氏到嘉玉堂来议事。至于女儿谢妙容他倒没有第一时间叫她也过来。在谢庄心目中,认为一个未成年的女儿也说不出多有见地的话,当然提供不了什么意见。还有,他也不认为真得是谢妙容那粮店里的米有毒,毒死了买粮食去吃的桓翌军府的人。他跟其母姜氏一样认为,所谓的毒大米毒死人只不过是桓翌那边想要对付谢家的一个借口而已,女儿谢妙容的粮店不巧被他们利用了。所以,女儿是绝对冤枉的,严格说起来还是谢家的政治斗争把女儿给牵连进去了。
不管怎么说,不明所以的人知道了这事情后,都会提到谢妙容是毒死人的大米的粮店的主人,对她的名声有影响,最重要的是谢妙容还没有成亲,还是在室的女郎。
谢庄这个做父亲的护崽儿,别说谢妙容无辜受牵连,就算真是她的粮店里的米有毒,吃了这种米的人被毒死了,他这个当爹的也会为女儿摆平此事。
走进嘉玉堂见了母亲后,姜氏让儿子坐下,不等谢庄问话,姜氏就说:“五郎别慌,你先喘口气,擦把脸,饮几口茶,待阿母慢慢说与你听。”
谢庄回来没来得及回屋去换衣裳,这会儿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确看起来有点儿狼狈。于是他依言接过婢女递上的手巾擦了脸,又接过婢女捧上的茶饮喝了些润喉。
姜氏就在一边静静等着,看儿子气息如常后,才开始将她今日听到的看到的说给谢庄听。
谢庄听完,表情沉肃,捋须缓缓道:“恐怕此事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最让人疑惑的是,到谢家来捉拿十五娘的只有区区十几个桓翌军府的军校,要知道咱们建康谢府的私兵也有数百,他们明知道要上谢府来拿人,就凭十几个人根本捉拿不走。可这些人还要来,而且还不要命地跟咱们谢府的护卫打起来,最终弄得死了七个,伤了六个。难不成他们到我们谢府来拿人是借口,而最终是想让我谢家又背上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