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如此爽快,她反而有些不踏实,“真的吗?”
燕王微微招手,将老夫人唤过来,耳语了一番,眼中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老夫人一听,大喜过望,还真是找对了庙,拜对了神,早就听闻燕王素有贤名,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高高在上的燕王,比什么万家,比淮南王府世子都要好说话得多,原来,燕王早就想要营救荻儿了,看来菁儿在燕王面前的颜面还是不小的,也是,菁儿貌美如花,燕王殿下能不宠爱吗?
“好了,这件事本王自会安排,老夫人先行回去,静候佳音。”
老夫人对燕王千恩万谢,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老夫人走后,欧阳菁失魂落魄地从灵堂出来,见她眼眶红肿,燕王关切道:“老人家已经走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欧阳菁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如今燕王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虽然万家并没有将把母亲从族谱上除名这件事公布出去,但燕王迟早会知道的,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和熠哥哥的关系早已经降到了冰点,现在又和万家断绝了关系,她除了一副燕王喜爱的美貌之外,已经没有更多可以拿得出手的筹码了,燕王还会对自己宠爱多久?
拜别了阁老,萧天熠和寒菲樱也准备离开万家,寒菲樱望住高大府邸的牌匾,百年书香门第,一代文豪逝世,以后万家还能延续往日的风光吗?
两人刚到门口,万千里忽然追了出来,身穿一身白色孝服,神情肃穆,“世子爷,请留步。”
萧天熠停下脚步,抬眸看向万千里,“表兄有什么事吗?”
万千里默然片刻,眼前两人,男的俊朗不凡,女的美丽清雅,真是一对璧人,他突然发现,单单以出身去衡定一个人,实在太过狭隘,名门世家小姐在寒菲樱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风采早就荡然无存。
废太子起兵的时候,世子妃孤身一人,勇闯敌营,和杀人不眨眼的叛军周旋,临危不惧,后来率兵死守城门,与叛军血战,那样的魄力和魅力,连男人都望洋兴叹,何况是女人?
父亲实在太过固执,太过死守清名世家的清高,却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这真实的人世间,文人有文人的清高,也有文人的迂腐,他隐隐有种感觉,或许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了。
表兄要说什么,萧天熠心知肚明,外公过世,舅父迂腐,对于万府的将来,万千里心中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今日和万府的隔阂已成定局,表兄想要修补和他的关系。
见到世子深邃的眼神,万千里明白自己无须说什么,世子爷已然知晓,他本想提醒世子爷小心欧阳菁,但转念一想,世子爷那么聪明的人,有什么是想不到的呢?
他怅然一笑,命身后家仆将一叠厚厚文稿送出来,神情哀伤,“祖父文册未成,就骤然离世,留有许多遗憾,如今也只有世子爷能了却祖父心愿将这些文章整理成册,让它们留存于世,千里在此感激不尽。”
“表兄太客气了。”萧天熠示意夜离宸接过,那散发着墨香的书稿是阁老大人未尽的心血,能为外公做些事,也是他的心愿。
“世子世子妃慢走,恕不远送。”他微微颔首,就转身没入一片白色之中。
寒菲樱看着万千里的背影,低声道:“如今万家也只有万千里是聪明人了,你不打算借助万家的力量?”
萧天熠剑眉微拧,深沉冷然的目光让寒菲樱都感受到了他凛然的霸气,“我不喜欢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外公过世,他不是不心痛不难过,但也是时候煞一煞万家的威风了。
寒菲樱心下了然,轻叹一声,“看来我不喜欢来万家也是有原因的,从来不来的人,一来就出事了,或许是命中注定和万家的人无缘吧,对了,燕王也来了。”
萧天熠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厉色,“他当然会来,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从来不参与党派之争的万家并不会为他所用。”
寒菲樱凝眸,“燕王当时册封欧阳菁为燕王妃,无非是因为万家和淮南王府,一旦被燕王知悉万家已经和欧阳菁断绝关系,欧阳菁在燕王府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欧阳菁演戏演习惯了,若是阁老过世的当时,她就坦然承认的话,就算万家的人一时不能忍受,但这口气过了,原谅欧阳菁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也不是有意要气死阁老的,可欧阳菁算计习惯了,让万家人产生了一种被欺骗之后的强烈愤怒,反而把事情闹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换句话说,是欧阳菁的心机将她自己推向了深渊。
寒菲樱忽然想起一个人,“万萍你准备怎么办?”
萧天熠似笑非笑,“辱骂本世子的女人,当然应该交由爱妻来处理了。”
寒菲樱斜斜瞪他一眼,“一个小小的万萍,本座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她能猜测出他的目的,他是志在九五之尊的人,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来挑衅他的威严,而万家一个小小庶女就敢肆意欺辱他的女人,自然触怒了他,对万萍的严厉处置,就是为了给万家一个警告。
万萍做梦也想不到,因为被对世子爷的爱慕冲昏了头脑,以致被欧阳菁利用,对寒菲樱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出言辱骂,其实以万家的地位,就算万萍只是个庶女,但想要嫁个好人家,亦非难事,可因为她的愚蠢,被卷入了微妙的朝局之中,注定成为这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万家的人虽然不重视万萍,但一定会关心万萍的下场,那是他们的一个试探,试探世子爷到底会不会对万萍动真的?
寒菲樱想了一会,“这样的货色,也必定是无事生非之徒,不如先关一段时间,让她安分安分,等阁老满了百日,随便挑个下人嫁了了事。”
万萍辱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这件事,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此事若是真告到皇上面前,万萍的下场只会更悲惨,这般处置万萍,万家的人还会感谢世子的高抬贵手。
“还是樱樱知为夫的心。”他眼中有种显而易见的赞赏,淡笑道。
寒菲樱挑眉,妖孽的手腕实在高明,不但震慑了万家,还让万家对其感恩戴德,就算有些愚蠢的人不能理解,但万千里一定明白。
萧天熠淡淡道:“很好,万家也应该知道触犯本世子的下场,若是继续恃宠而骄,本世子可不会再这般仁慈。”
寒菲樱深以为然,“我想应该不会了,万千里是将来万家的掌舵人,只要他明白,就足够了。”
萧天熠回首看着门口挂起了白色灯笼的万府,眼中有道悲伤一掠而过,外公走了,一个时代也随之结束了。
寒菲樱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那道悲伤,虽然他和阁老并无血缘关系,但他和阁老大人的祖孙情却最为真挚,此刻,他心中必定也是伤痛的吧。
寒菲樱挽起他的手臂,目光轻柔,“我们回去吧。”
萧天熠默然颔首,那一抹怅然久久不去,幼时和外公对弈,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外公的书房,总有袅袅书香茶韵中,每每他写出的文章,外公总是含笑赞许。
恍惚中,仿佛又看外公慈祥的笑脸,那样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外公潜心治学,若是目睹今日一切,不知还要伤心到何境地?如今他看不到,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渐渐的,萧天熠眼中厉色尽数敛去,此刻,他只是一个伤心的外孙,胸中有种闷闷的痛,寒菲樱握住他的手,语调温柔,“外公向来通透,当知你心。”
阁老的去世给本就不太平静的京中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阁老门生极多,每日都有无数人上门凭吊,皇上也派人到万府吊唁。
阁老头七的时候,萧天熠并没有去万府,而是在淮南王府独自祭奠,他素来是感情内敛的人,并不在意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无情无义。
寒菲樱默默地陪了他半晌,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萧天熠的笑容有种淡淡的惆怅,“我在想,若是母妃看到了这些事,会不会伤心?”
寒菲樱知道他在想万若滢,若是换了温厚娴雅的母妃,万若滢那极度自私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柔声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失去了万家的倚靠,万若滢在欧阳世家的处境想必不妙,我看那欧阳家的当家二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萧天熠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笑,却忍不住让人心底生出敬畏之感,寒菲樱是他的女人,尚且有这种感觉,更不要说他人了,沉声道:“她既然选择撕破脸,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心存妇人之仁了,不管有什么原因,都不是她可以肆意陷害别人的理由。”
萧天熠反手握住樱樱的玉手,唇角微弯,“我并没有心软,只是为母妃有这样的妹妹而痛心。”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夜离宸来了,可见世子爷正在为阁老烧黄纸祭奠,不敢上前打扰。
寒菲樱看见,对他微微颔首,夜离宸低声禀报了欧阳荻一案的进展。
片刻之后,寒菲樱了然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京兆府见万家,淮南王府,燕王府都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已经渐渐琢磨出来这三家的态度了。
此刻,就是最迟钝的人都明白了,如果他们想要施压,早就施压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可与此同时,大理寺几乎是每天都派人过来催问案子的进展,大理寺卿更是三天两头亲自去施压,京兆府迫于压力,再加上按照当时的情况推测,的确是欧阳荻将褚恩推下去的,他杀人证据确凿,就直接判了斩刑。
虽然案子结了,但寒菲樱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结束,那日在万府看见欧阳老夫人出去的时候,虽然极力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但是眼中分明有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