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夜染努力一笑,可是眼瞳的颜色已是骇人。
“……若想活下来,我自然还有的是手段。可是我若活下来,却要累得她今生为难。不仅为了她岳家的仇恨,也更为了皇上的手段。皇上啊,皇上,他终究心里还是防备着我的。我小的时候他也想抚养我长大,他也以为他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化解了建文一脉与朱棣一脉之间的仇怨。可是他慢慢地发现,他实则还是做不到。于是到了我点点长大,他开始对我防备日深。”
“杀不杀我,我知道他也为难,于是他另外想了法子,就算不杀我,也要设法牵制住我。所以……有了她啊。”
“我今天若不叫你得手,我若贪生怕死地继续活下去,只要我活着一天,皇上便会担惊受怕一天。于是他便也会设法死死地攥住她,不叫她自由。”
“凉芳啊,你知道么,三年了……我多活了这三年,她却被皇上死死盯着,在这京
师里坐了三年的无形的牢狱。她纵然是坚强的女子,她纵然不怕这京师里的机遇,可是她终究是个娘亲啊……为了我能活着,她心甘情愿地被皇上攥在手心儿里,整整三年没办法与孩儿们见面!”
“一个小孩子童年的成长,一共能有几年?她已经错过了三年……我若不死,她便还会继续错过下去,也许是一生一世。”他说到这里,已是满面的泪,却努力轻笑:“这样的我,要用她的痛苦来换取活命;当爹的我,却要每每面对孩子们午夜梦回偷偷喊出的‘娘亲’……凉芳,若你是我,如何忍心还能继续这么活下去?”
凉芳听得也是微微皱眉:“那果然是活的凌迟,生不如死。”
司夜染伸手轻轻地按住了腹部,凉芳知道,那是蛊毒已经开始起效。只是司夜染定力太好,竟然还能忍着没有嘶嚎出来。
而当年的曾诚,则是在刑部大牢里,惨叫三日方断了气。听说他的内脏全被那蛊虫咬穿了,心脏脾胃肾,一个都没逃过。
司夜染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单手支在地上,用力抵抗。
“更何况……她还被皇上赐婚给了秦直碧。她的性子我岂能不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会夹在这中间为难。若不嫁,便是抗旨不尊;可是嫁了,她又会觉得愧对于我……呵,呵,我这辈子亏欠她那么多,我如何还能在这一事上叫她为难?倘若她又为了我而抗旨不尊,那就更是得不偿失。所以我想,还是我去了吧——我这一生叫她为难这么多,我也该放她自由,叫她能过几年舒心的日子。”
他深深吸气:“而我留着秦直碧,又何尝不是为了今天?秦直碧才学绝伦天下,对她又是用情至深,就算我去了,秦直碧也能护住她这一生一世。更何况……她原本就算是他文定的妻,我倒也算是后到的人呐。若叫她能无牵无挂与秦直碧成了婚,也算是圆满了她爹娘曾经的心愿。”
说到最后,司夜染手捂着腹部,已经默然阖上眼,额角串串汗下。
当年曾诚最后是怎样的,凉芳没机会亲眼得见,看见司夜染此时,心下便也又绞成了一团。
垂眸看向地面:“司大人,我恨你多年。可是现下此事,我不能不说一声敬佩你。为了兰公子,你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终究也是重情之人。”
“其实你我,何尝不是一样的人。我一心除了你,也是与你眼下相似的心情。”
牢外传来咳嗽声,这时暗号,是卫隐快要回来了。
凉芳便提了食盒站起来:“从现在起,还有三天。司大人会跟曾尚书当年一样,受满三天的罪,最后肚烂肠穿而死。小人送大人也只能送到此处了,未来三天的路,大人好走。”
未来三天,也正是兰公子与秦直碧三天的婚期。就是皇上要兰公子回宫去,也是三天回门。
这三天,待得兰公子回宫复命去,也早已过了司夜染的死期。
凉芳走到牢门口,外头开门。
司夜染嘶哑着,忽地低低一声呼唤。虽然只是一声轻呼,他却也疼得满脸汗下。
“凉芳!求你,最后,替我做一件事。”——
题外话——【谢谢wyydingding的红包~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