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崔迪虽是豪门大族出身,但是自幼便不受人待见,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闻言冷冷地说道:“好!你承认了就好,杀人偿命,是我大唐的铁律,那你就死定了!”
房舒却不在乎,大笑道:“老子死定了,死个人你便要杀了老子,真是笑话,是那人撞到老子马前的,他自己不知道躲,便是死了,也是活该,你要杀老子,好啊!只管来,到时候看你的脑袋能不能保住!”
崔迪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本官杀了你这个人命案犯,还要给你偿命?如今圣上虽然年纪尚轻,确实是一代英主,决不会怜惜你这种恶少!”
房舒一时没辞了,他不敢说皇上不圣明啊,于是他脖子一直,说:“那我姨夫宋国公杜睿,也会要你的狗命!”
崔迪闻言乐了道:“宋国公杜大人,你须知杜大人的为人,这《大唐律》便是宋国公编纂的,国公大人又一向遵守法度,先帝赐国公大人,可纵马长安,国公大人尚且不敢僭越,你这恶少,只不过是仗着皇室贵胄的牌子,以为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可是,今天你犯到了本官的手上,算是倒楣透了,谁来求情也不行!”
听到这话,骂得正欢的高阳公主也愣住了,一想到如今执掌权柄的是杜睿,她和杜睿的关系又一向冷淡,也不禁痛哭起来,李贤在远处看着,心中有些不忍,刚想动步,却被杜睿拦住了,杜睿用眼色示意他,看看下边的戏怎么演。
房舒也不理自己的娘,一副英雄做到底的模样:“那好吧!你就杀吧,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崔迪心想,反正到这份上了,皇帝就算是不来,那是本官没那造化,我总不能输给你一个纨绔子弟吧!
崔迪想着一咬牙,一跺脚:“那你二十年后再来找我算帐吧!堂下之人听判!”
杜睿看着,见差不多了,李贤要是再不出场的话,房舒丢了一条性命无关紧要,可是这场明君大戏可就没法上演了。
“圣上驾到!”
杜睿一嗓子喊出去,众人一听皇上到了,纷纷下跪。
崔迪心中暗喜,知道方才那场青天大戏,都被李贤和杜睿看了去,连忙起身离座,跪倒在堂下,头也不敢抬:“微臣万年县令崔迪,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又向杜睿见礼:“下官见过国公大人!”
房舒这会儿连忙大叫起来:“圣上!姨夫!快救救我啊!”
高阳公主见李贤和杜睿来了,上前抱着房舒便痛哭起来。
李贤面带不忍的看了高阳公主一眼,叹息一声,坐到准备好的椅子上,道:“崔迪!朕今日来此,只为听审,案情如何,你与宋国公一同参详就是了!”
杜睿和崔迪一同领命:“臣遵旨!”
杜睿对着崔迪示意了一下,当先问道:“崔知县,敢问这房舒犯了何罪,要判处斩刑!”
崔迪是个醒目的人,哪里还能不知道杜睿为何要明知故问,便不慌不忙回道:“回国公大人的话,房舒光天化日之下,于长安闹市之中纵马,将路人撞到,而后非但不下马救治,却纵马踩踏伤者,以致人命,自己也是供认不违,依我《大唐律》,杀人偿命,所以下官将他判了斩刑,大理寺,刑部皆有批示,已经准了下官所请。”
杜睿闻言点点头,这崔迪倒是个不畏权贵的强项令,可还是问道:“是因为他骂你,咆哮公堂,你才迅速判斩的吗?”
崔迪从容答道:“国公大人说笑了,下官虽然位小职卑,却也知道朝廷法度,岂能因为一己之私,便干预了律法,这房舒犯了死罪,下官才要斩他,这与骂下官无关,就是他不骂下官,向下官求饶,下官还是要斩他。”
杜睿又是点点头,不管这个崔迪是真的如此刚强,还是装出来的,他能如此决绝,也算是难能可贵了,接着再问:“崔知县可知道这房舒是谁吗?”
崔迪心道,既然戏码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不管皇帝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硬到底,一咬牙,道:“房舒自称是圣上的表弟,是国公大人的外甥,可下官以为,不管他身份何等尊贵,既然在下官的辖区之内犯了王法,那么他就只是罪犯。”
杜睿进一步问道:“崔知县,方才房舒所言,你也听到了,你要是杀了他,便会得罪圣上与本官,到时候纵然是圣上不会将你碎尸万段,本官怕是也会找你的麻烦,你便不害怕?”
崔迪现在也猜不透杜睿在想些什么,不过想着,现在这么多人在围观,杜睿也不大可能徇私枉法,便抬起头来,看着杜睿,如葵花望日般真诚道:“送过大人!下官以为,圣上乃千古明主,不会因一个人命案犯,而诛杀执法之臣。至于国公大人,下官也多曾听过关于大人的风评,大人为官一向秉公执政,岂会因为一个枉杀人命的纨绔子弟,便难为下官!”
李贤闻言,突然开口道:“要是朕一时昏庸,把你给杀了呢?”
崔迪毫不含糊,道:“那微臣也是为了守法而死,会青史留名,死得其所!”
李贤闻言,连连点头,大声叫好:“好!好!朕以为,我大唐能有你这样执法不阿的官吏,是我大唐的大幸!宋国公!”
杜睿忙道:“臣在。”
李贤问道:“万年县令现在是什么品级啊?”
“回圣上,长安京畿所在,分两县治理,长安县和万年县,县令皆是正六品,比一般县令官大一阶。”
李贤思虑了片刻之后,道:“长安京畿所在,首善之区,只设正六品县令,岂非太轻?只怕是难以震慑宵小之辈,宋国公,今日朕便专断一次,还往卿不要阻拦,传朕旨意,长安,万年撤县,设一府尹,杜爱卿!府尹是几品啊?”
杜睿回道:“府尹为正四品职衔!”
“那长安府尹就是正三品,朕观崔迪,执法严明,不畏权贵,就令他做这首任长安府尹!”
崔迪闻言,当真是大喜过望,他现在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官衔,一下子便擢升到了正三品,那还了得,连连磕头:“臣谢圣上隆恩,当以死图报!”
李贤上前,亲自将崔迪搀扶起来,道:“你休要谢朕,朕该谢你才是,朕要的,就是卿家这样的执法者,只有将这天下的百姓交给你这样的官员治理,才能使得百姓有冤可诉,使天下乾坤朗朗!”
在门外围观的百姓也是一阵称颂。
杜睿见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便对着李贤耳语了两句,李贤也看向了高阳公主,心中很是不忍,道:“杜爱卿!今日这件事便交给你和崔迪一同料理吧!也算是给朕的姑母一个交代了!”
杜睿点头道:“臣尊旨!”
杜睿接着走到了房舒的身边,指着他的鼻子说:“房舒,你到了长安之时,我就曾对你说过,长安乃是天子脚下,不可任意胡为,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来了没几天,就跟一帮子游手好闲之徒,整日里混在一起,你为何杀人,如实招来!”
房舒在杜睿的面前,这回也不敢再硬了,只得老老实实的答道:“姨夫!那一日外甥是喝醉了酒,骑马撞到了人,和那人一起的几个同伴出语不逊,与外甥争吵,还要将外甥拉下马来,外甥一时恼了,这才纵马将那人踏死。”
杜睿面露冷色,道:“你杀了人,既不逃,也不去投案,你可是以为凭你的身份,没有人敢将你怎么样?”
房舒实话实说道:“外甥愚蠢,以为没人敢拿我怎么样。”
杜睿骂道:“混帐!这大唐天下,岂容的你任意胡为,莫说是你,便是圣上也不敢以身试法。”
房舒低下头来,求道:“外甥糊涂,还请姨夫救我一救!”
杜睿气道:“你让我救你,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救你!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身份高贵,杀得了人,便没人能杀得了你吗?”
房舒忙道:“只要姨夫肯向圣上求情,圣上一定会宽宥我的!”
杜睿闻言怒道:“胡说!你目中无法,乱杀人命,还仗势口吐狂言,漫骂朝廷命官,你知道这些该当何罪吗?”
房舒闻言,无言以对,只是哭求。
杜睿也是一阵叹息,他知道安康公主很喜欢这个外甥,昨日他回家之时,安康公主还曾向他求情,让他念在房舒年幼无知,法外开恩。
可是这个恩岂是那么好开的,他虽然位极人臣,却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这么多年,努力的改造大唐,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希望大唐能够走上一条法制的道路,真正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每一个人都能受到法律的约束吗?
“房舒!你初到长安之时,便来我府上拜会,我曾劝过你,要读点儿书,不要游手好闲,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你,便是圣上也不会宽恕你。”杜睿说着停顿一下,仿佛是留点时间,让李贤好好琢磨一下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用一副寒光,盯紧了房舒,大声道,“房舒!你杀了人,便该当偿命,这是《大唐律》的铁律,谁也改不了!”
房舒似乎是感觉到今天自己死定了,李贤和杜睿是打算杀鸡儆猴,而他就是那个要被杀的鸡,心中一阵绝望,恸哭起来。
杜睿也不再问了,而是严肃地对李贤说道:“圣上,此案无需再审,还请圣上定夺!”
李贤一愣,他没想到杜睿最后又将这个皮球踢还给了他,一时间也是没了主意,他虽然做出了要杀房舒的决定,可是当着高阳公主的面,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杜睿道:“圣上可以降旨宽宥房舒,保全他的性命,让他回家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
李贤一楞,暗道:我怎么能这样做?如果这么做了,今后还怎么要求臣子秉公执法?要求臣民遵纪守法啊!?
杜睿接着又道:“圣上如果想要臣民心服,便请杀了房舒!房舒是圣上的表弟,如果圣上能够大义灭亲,将他正.法,那么天下人心臣服,臣就看到了千古一帝的风范。圣王执政,哭赏不避仇敌,诛杀不择骨肉。今圣上严明,天下幸甚!”
李贤听了杜睿的这番话,不禁眉头紧锁起来,他知道,杀掉一个房舒,不是件一句话的事情,他知道高阳大长公主就房舒这么一个儿子,把这唯一的儿子视作生命。
这时高阳公主见杜睿居然逼着李贤要杀房舒,顿时也急了,大声道:“圣上!房舒可是你的表弟啊!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圣上当真看着本宫这个姑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李贤闻言,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抉择,杀了房舒容易,可是他怎么面对高阳公主,就算他对高阳公主这个生性放.荡的姑妈一向都不待见,可到底是亲戚,骨肉亲情在里面,岂是随便就能割舍的。
可是不杀的话,他有怎么面对天下万民,李贤想着,求助式的看向了杜睿,看看杜睿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杜睿的眼睛也紧盯着李贤,看到李贤那紧锁着的眉头,毫不退让。
李贤心一狠,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站起,神情严峻地走了下来,走到大堂中间,先是看了看可怜巴巴的房舒,然后又看了看高阳公主。
“朕不是那种为了一个皇亲国戚,就置国家法度于不顾,置社稷大业于脑后的昏君!”
杜睿不卑不亢拱手道:“圣上圣明。”
李贤急剧转身,高声叫道:“崔迪!”
崔迪正在那儿不知所措,他生怕李贤一时心软放了房舒,要是那样的话,可就要轮到他死了,此时听到李贤的声音,就好像得到一根救命稻草,忙答应:“臣在!”
李贤大声道:“将那房舒,于明日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崔迪闻言也吃了一惊,但马上答道:“臣遵旨!”
高阳公主闻言,顿时也傻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要死了,顿时也疯狂了,起身指着李贤大骂道:“你这混账东西,舒儿可是你的表弟,你当真这般狠心,好!好!好!李家人果然都是没心肝的,李世民杀了本宫的辩机,李承乾将本宫囚禁在封地,十几年不许离开,如今你这小畜生居然要杀了本宫的独子,你们祖孙三代当真好狠的心肠,好!好!好!”
高阳公主接着又转向了杜睿:“好了执法如山,公正无双的杜承明!你今日能杀得了我的舒儿,难保日后你的儿孙就没有一个犯法的,到时候被送上断头台,本宫看谁来救!”
杜睿道:“谢大长公主殿下关心了,若是本官的儿孙不孝,自然有国法惩治他们,本官无须人来救,还请殿下甚严,不可再言语无状!”
李贤皱着眉,也没搭理高阳公主,而是对杜睿道:“杜爱卿!”
杜睿走上前来,拱手道:“臣在。”
李贤道:“明日午时二刻,你将所有皇室亲戚,在长安的勋爵,及三品以上朝官的家人子弟,全部带到法场,观看斩刑!朕要让他们知道,犯了国法的,谁都救不了他们,王法要取他们的性命,谁来求情都没用!”
房舒这时才明白,自己真的没救了,他哭叫道:“圣上!饶了我吧!姨夫!您救我一救吧!”
杜睿走上前来,叹息到:“房舒!你以为我想看着你去死?不想死,那你就别犯死王法啊!既然犯下了死罪,那么谁都救不了你!”
房舒闻言,顿时昏倒在地,高阳公主扑上去,抱住了房舒哭做一团。李贤看着,到底心有不忍,又怕高阳公主前来纠缠,便要从后门回宫去了。
杜睿吩咐人,将高阳公主送回封地,又和崔迪交代了两句,便也离开了。
从本心来讲,杜睿也是不想杀房舒的,如果以后世人的法律观念来看,一来房舒的年纪尚未成年,二来杀人也属于激情杀人,罪不至死。
但这是在大唐,房舒的身份又过于敏感,在李贤恩威未立的情况下,不杀房舒,则贻害无穷,到时候再有王孙公子站出来挑战王法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既然宽宥不得,那就只能杀了,杀一儆百,同时杀一个房舒,为李贤树立威信。
让天下万民都看看,太宗皇帝,高宗皇帝之后,大唐尚有洪武皇帝可以带领着这个庞大的帝国,继续走向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