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都谢了,纷纷扬扬,安瑞在临窗的钢琴边漫不经心的弹琴,臻惜在一边很认真的唱歌,窗子没有关,晚风吹来,海棠花瓣零落飘洒,就像今日的落雪,透进窗子,静静睡在二人身上。
安瑞停下弹琴的手,懒散一笑,替臻惜拂去发间残花……
那一瞬,站在门后的她,感觉口中糖果都没有了滋味。
那时,她尚且年幼,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行为,这种情感是什么,她只是觉得不舒服,很生气,比她最爱的玩具熊破了坏了还要难过。看见那一幕,让她生命中第一次出现这种情绪,再之后,其实还有很多,很多……
再后来,等她成长到快要有足够能力去分辨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他走了。calvin和臻惜成婚了。
逃之尚且不及,她哪里还会去深想。那时,她松了口气,甚至庆幸而恶意的想过,还好,还好小阿姨结婚了。
只是,还有一点,还有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还想不透。
“啊!”
再一次失足,她整个人跌在雪地里。
出了住宅区,厚厚的雪层下不再是方才柔软的草泥,而是坚实水泥地,这一回,摔得很重。想要爬起,却因着疼痛,打滑,几度失败。疼痛,委屈,顷刻间,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索性扑倒在雪地里,呜呜咽咽的,发泄一般,嚎啕出声。
时至深夜,恰逢年节,街道上空荡荡的,静的可以听见落雪摔碎在地面的声音。
无所顾忌,她哭的愈发凶了,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忽然觉得雪停了。
锦年抹抹眼睛,抬头,是一把透明的伞,伞的主人,是一个斯文俊秀的青年,正俯下身,朝她伸出手。
“需要帮忙么?”他问。
因为安瑞的三令五申,反复提醒,换做平时,锦年是不会同陌生人轻易说话,然而此时,脑中本就浑噩,也顾不得许多,只哑着嗓子,呆滞的喃喃,“我累了……好累好累。”
“喔。”他似乎放心下来,也没再问她的意愿,一用力将她拉了起来,“累了,就歇口气,做什么还跑的那么拼命呢?”
锦年微微一怔,抬眼看他,也理不清他究竟是别有深意还是随口一提。
那人还待问些什么,已有呼唤从身后传来。
“锦年!”
是因着不放心,而匆忙追上来的叶臻。
“锦年……”叶臻来到她面前,小心给她拍着身上碎雪,“摔成这样,有没有事?”一边对着方才拉起她来的青年男子道谢,“真是感谢你……”
“没关系。”他礼貌颔首,微笑,“碰巧路过,总不能放任小孩子摔着不管。夜深了,快些带她回去吧。”
叶臻点头应允,那人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去了。
锦年恍若未闻,只咬着唇瓣,“叶姨,他在哪儿?”
叶臻停住,“什么?”
“你知道的,他在哪儿?”她倔头倔脑的重复了遍,“我把他弄丢了。”
叶臻叹息,“锦年,何必。”她摸摸她的脑袋,“现在的情形,太乱……”
“无论是安瑞……还是小阿姨,都是我很重要的人。”锦年哆哆嗦嗦的开口,哀求,“我不想再被一个人蒙在鼓里!我不想!不想了……”
以为自己习惯了守候,习惯了失望,已经练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坚强,不会再难过,不会再被打击到,然而,在这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天崩地裂时,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她发现……她原来还是可以被伤的更重。
她不想,不想再这样自欺欺人。
情到深处,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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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那扇门前,锦年一派愣神,原来,居然这么近,只隔了一条江。这么多天,她就待在这里。然而推门时,却感觉到了一种阻力。门是锁的。可屋里有人,她知道,她待在这里,都隐隐可以听见里面激烈的说话声。
她当然不能敲门。正一筹莫展之时,她心中突然一动。
鬼使神差般的,她从脖颈里取出一把自心口捂的温热的钥匙——臻惜年初一赠予她的礼物。
如果没有错,这里,是她的房子。
她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开了。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自己的状况,还飞了半个地球,回到我身边……就是为了让我看着你死,逼着我答应,我不答应,就让我一生愧疚,是吗!你够狠!”
屋内没有开灯,但莹莹的雪光,照亮了他的被泪水浸湿的俊颜,他哭了么?那样冷硬,那样固执的男人,哪怕除夕之夜,他在他的母亲家中为客,同亲生母亲咫尺相对却恍如末路,那个时候,他也只熬红了眼眶。抿唇忍住快要夺眶的泪水。而现在……熬不住了么?
满室凌乱,纸片,杂物,摔的到处都是,地上一滩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