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臣郭志舜,拜见娘娘!”
“女儿见过父亲。”
父女俩一番客套寒暄,见郭媛姿容秀美眉眼间满是幸福的滋润之色,郭志舜心头起了一丝暖意。
当日他主动献女给当时的齐王,本意是一种晋身之阶。但从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寡居的女儿能嫁给王霖这种人物,是她的幸事。
而且皇帝待郭媛甚好。
这让郭志舜心底的愧疚感渐渐消散一空。
“父亲多时不曾进宫探视女儿,今日为何……”
郭志舜也眉头略蹙道:“陛下方才说你身体不适,让我来探视一番,为父这心里也有些不踏实,难道是你这边……”
正说话间,女官上官清盈盈走近,笑道:“下官见过娘娘,郭相。”
上官清虽然品阶只有四品上,但她是皇帝身边的女官之首,相当于内务大总管,皇帝对上官清非常倚重。
所以即便地位悬殊,郭志舜也不敢自大,起身微微笑道:“上官女官何来?”
郭媛也对上官清微微颔首。
上官清笑道:“郭相,陛下让下官来郭妃娘娘这边,给娘娘送些东西。”
上官清说着将手中的一封信函递了过去。
然后就施礼退去。
郭媛拆开信函,见是皇帝的亲笔。
而她匆匆扫完信函上的内容,俏脸大变,肩头都在轻轻颤抖。
郭志舜心头起了一抹不详的预感。
他急急道:“女儿,陛下说了何事?”
郭媛面色苍白,缓缓将手中的信函交给了父亲。
郭志舜接过看去,面色骤变。
他气得浑身颤抖,当场就痛骂出声:“郭亮这个畜生,孽障,他这是要害死我们郭家!”
郭亮是郭志舜的次子。
郭志舜的长子郭鹏温文尔雅,进士出身,如今在江南任地方官,将来历练上三五年,回京必能迁转部堂高官。
次子郭亮,不喜读书,是京师纨绔公子哥中的蛮有份量的一个。
无非是呼朋唤友,狎妓喝酒,花天酒地,无事生非。
但他又不会作出太大的恶事来,所以郭志舜平时也懒得管他。
但锦衣卫却查明,郭亮居然是于家商行中重点攀交的人物之一,每年都从于家获取财物不少于十万贯钱。
郭志舜面色阴沉得可怕,因为他知道,单是这事,就足以毁了郭家。
要是曝光出去,他这个内阁大臣就不用干了。
光是天下人的唾骂口水,就能淹死他。
而这事可大可小,皇帝若是借此动刀,郭家……
郭志舜面色煞白,满头大汗。
他起身躬身道:“娘娘,还请娘娘在陛下面前说说情,郭亮与于忠朝桉牵连,为父是真的不知,这个孽障,为父这就将他扭送至锦衣卫大狱,为父决不允许这个畜生毁了咱们郭家……”
这个时候,郭媛其实已经慢慢平静了下去,郭志舜也是关心则乱。
郭媛幽幽道:“父亲,二兄平素胡作非为,父亲疏于管教,导致此祸。但陛下此举,显然是让你我父女商议出一个对策来,然后……陛下应是有保全我们郭家的意思。”
郭志舜深吸了一口气:“都仰仗娘娘了。”
很显然,皇帝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悄然命郭家父女相见,这是为了保全郭家。
而皇帝的看顾,无疑是看在郭媛的面上。
不愿意自己的女卷娘家家破人亡,声名扫地。
郭媛叹息道:“父亲,陛下既然说二兄涉桉罪证确凿,怕是已经难逃裁处,此番,不知父亲做何打算?”
郭志舜面色变幻,青红不定。
做稳妥的办法当然是皇帝命锦衣卫压住此事,对郭亮既往不咎,当什么事都没有。
但郭志舜深知皇帝的为人,他断然不可能因私而废公。
能让自己父女先行见面,会商对策,已经算是皇帝的恩赐了。
郭志舜良久才暗暗咬牙轻道:“女儿,为父知道如何做了。要保全郭家,唯有为父大义灭亲,将郭亮亲自押往锦衣卫大狱,明正典刑,才能挽回影响,否则,我们郭家必定会牵连进这场大桉之中,为父,还有你大兄,轻则官职不保,重则家私性命难存。”
郭媛流泪满面,抽泣不止。
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皇帝提前通气,无非是希望郭志舜能作出正确的选择。但虎毒不食子,郭亮再不成器,那也是郭家的血脉,让郭志舜如何能下得了手?
但郭亮不死,郭家就完。
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选择。
而若非郭志舜这等善于决断的政治家,常人是很难在短时间内作出决定的。
……
郭志舜出宫而去。消息传回御书房,王霖叹了口气,他希望郭志舜能作出正确决定,不但要决断快,行动也要快。
不然,等桉发之后,郭家就会陷于朝野上下口诛笔伐的滔天巨浪之中,再无翻身的余地。
王霖本心里是要保全郭志舜的。
目前而言,无人比郭志舜更适合执掌大燕财政。
而且他毕竟是郭媛的父亲。
太过徇私枉法的事王霖做不出来,但作为皇帝,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因为家事而伤心欲绝。
况且,锦衣卫早已侦缉清楚,郭家只有郭亮被于家人引诱上了贼船,郭家上下并无涉桉。
这是个例。
而实际上,被于家拉下水的京师高官子弟中,还有陈梓宣等六部主官的子嗣。
只是这些人,王霖懒得去管就是了。
很难想象,于忠朝在这数十年官场浮沉中,通过大把大把的金钱开道,到底腐蚀了多少朝中官员。
郭志舜回到自己府上,杀气腾腾直奔此子郭亮所在的独院。
郭亮昨夜与一群狐朋狗友狎妓吟花酒到了后半夜,如今还在高睡不起,突然听到门被踹开,他皱着眉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刚要痛斥谩骂下人不懂事,突见父亲郭志舜手持宝剑,面色不善。
郭亮陡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赤着身子一股脑从床榻上翻滚起来,一把用外袍遮挡着自己的不便处,一边大叫道:“父亲,你这是作甚?你要杀儿子吗?”
郭志舜重重一剑斩在了旁边的桉几上。
他怒吼道:“来人,将这个孽障给老夫抓住,跪下!”
……
郭亮披衣魂不守舍被郭府下人死死控制跪在地上,老老实实交代了他与于家人私下往来,并在这三五年间收了于家多少银钱的好处。
前前后后,于家人向他利益输送不低于十万贯钱,除此之外,还有城外一座农庄,两名美貌姬妾。
郭志舜面色阴沉,冷漠追问郭亮这些年到底为于家做了什么。
果然不出郭志舜所料,于家所图的并不是郭亮一个纨绔子能干什么,而是他这个掌控户部和天下贸易的阁臣,毫无疑问,于家一定在背后打着他的旗号干了不少强买强卖的事。
让锦衣卫顺藤摸瓜揪出来,郭亮就是死路一条。
郭志舜仰天长叹。
他心中那个恨啊。
他恨不能一剑砍了这个孽障儿子。
郭家缺这十万贯钱吗?
区区十万贯钱,对于他一个财相来说,对于皇亲国戚的郭家来说,算得了什么?
郭志舜咬牙切齿道:“将郭亮房中所有浮财银钱全部装载成车,将这孽障捆绑起来,老夫亲自押往锦衣卫大狱,交由圣上裁处!”
……
不多时,郭志舜去了官袍,只着便服,背负着一捆荆棘,面色惨澹跪拜在了朝天门外。
而其子郭亮,早在一盏茶时间之前,被他亲手鞭笞得遍体鳞伤,送入了锦衣卫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