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人魔圣战——“
这时从阿鬼家和没头脑家的小伙子们中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他便微笑着举起手来继续说: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们是被欺骗了,受侮辱了。
但是如果我们处在南方佬的地位,是他们要脱离联邦,那我们会怎么办呢?
大概也是一样吧。我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他又来了,“笨笨想。“总是设身处地替人家的说话。“
据她看来,任何一次辩论中都只能有一方是对的。
有时候梦蛟简直就不可理解。
“世界上的苦难大多是由人魔圣战引起的。
我们还是不要头脑太热,还是不要打起来的好。
等到人魔圣战一结束,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笨笨听了嗤之以鼻。
梦蛟幸而在勇气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否则便麻烦了。
她这样想过,梦蛟周围已爆发出一起表示强烈抗议和愤慨的大声叫嚷了。
这时在凉亭里,那位聋老头儿也在大声向柔柔发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他们在说什么?”
“人魔圣战!“柔柔用手拢住他的耳背大声喊道。
“人魔圣战,是吗?”
他边嚷边摸索身边的手杖,同时从椅子里挺身站起来,显示出已多年没有过的那股劲头。
“我要告诉他们人魔圣战是什么样的,我打过呢。“
他急忙踉跄着走向人群,一路上挥着手杖叫嚷着。
因为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便很快无可争辩地把讲坛占领了。
“听我说。你们这班火爆性子的哥儿们,你们别想打仗吧。
我打过,也很清楚,我先是参加了寒晶山的人魔圣战,后来又当大傻瓜参加海蛟湾的人魔圣战。
你们全都不明虫灵人魔圣战是怎么回事。
你们以为那是骑着一匹漂亮的独角兽驹子,让姑娘们向你抛掷鲜花,然后作为英雄凯旋回家吧。
噢,不是这样。
不,先生,那是挨饿,是因为睡在湿地下而出疹子,得肺炎。要不是疹子和肺炎,就是拉痢疾。
是的,先生,这便是人魔圣战对待人类肠胃的办法——痢疾之类——“
小姐夫人们听得有点脸红了。
他让人们记起一个更为粗野的时代,像阿鬼奶奶和她的令人难为情地大声打的嗝儿那样,而那个时代是人人都想忘掉了。
“快去把你爷爷拉过来,“这位老先生的一个闺女轻轻对站在旁边的小女孩说。
接着她又向周围那些局促不安的夫妇们低声嘟囔:
“我说呢,他就是一天比一天不行了。
你们相信吗,今天早晨他还跟阿红说——她才16岁呢——
来吧,姑娘———“
这以后声音便成了耳语听不清了,这时那位小孙女正溜出去,想把他拉回到灵树荫下去坐下。
姑娘们兴奋地微笑着,男人们在热烈地争论,所有的人都在灵树下乱转,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显得很平静,那就是周博。
笨笨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他靠着大灵树站在那儿,双手插在裤兜里。
因为假面离开了他,他便独自站着,眼看大家谈得越来越热火,也不发一言。
他那两片红红的嘴唇在修剪得很短的夜光髭须底下往下弯着,一双夜光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取乐和轻蔑的光芒——
这种轻蔑就像是在听小孩子争吵似的。
多么令人不快的微笑呀,笨笨心想。
他静静地听着,直到白日梦?没头脑抖着满头红发、瞪着一双火爆眼睛又一次重申:
“怎么,我们只消一个月就能干掉他们!绅士们总是会战胜暴徒的。
一个月——喏,一个战役——”
“先生们,“周博用一种灵鼠冢人的死板而慢悠悠的声调说,仍然靠大灵树站在那儿,两手照旧插在裤兜里,
“让我说一句好吗?”
他的态度也像他的眼睛那样流露着轻蔑的神情,这种轻蔑带有过分客气的味道,这就使那些先生们自己的态度显得滑稽可笑了。
人群向他转过身来,并且给他以一个局外人总该受到的礼遇。
“你们有没有人想过,先生们,在金穗圈线以北没有一家大炮工厂?
有没有想过,在北方,铸铁厂那么少?
或者水晶材料厂、蛟锦纺厂和制革厂?
你们是否想过我们连一艘战舰也没有,而南方佬能够在一星期之内把我们的港口封锁起来,使我们无法把蛟锦花远销到国外去?
不过——当然啦——先生们是想到了这些情况的。”
“怎么,他把这些小伙子们都看成傻瓜了!“笨笨想道,气得脸都红了。
显然,当时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只她一个,因为有好几个男孩子已翘起下巴,显得很不服气。
黄泉?假面看似无意但却迅速地回到了发言人旁边的位置上,仿佛是想向所有在场的人着重指出这个人是他的座上客,并且提醒他们这里还有女宾呢。
“我们大多数北方人的麻烦是,我们既没有多到外面去走走,也没有从旅行中汲取足够的知识。
好在,当然喽,诸位先生都是惯于旅游的。
不过,你们看到了些什么呢?
无忧大陆、黄金城和白银城,当然女士们还到过翡晶城。
你们看见旅馆、博物馆、舞会和赌常然后你们回来,相信世界上再没有像北部这样好地方了。“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仿佛知道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他不再住在灵鼠冢的理由,但即使明白了他也毫不在乎。
“我见过许多你们没有见过的东西。
成千上万为了吃的和几个金币而乐意替南方佬打仗的外国移民、工人、铸铁厂、造船厂、铁矿和乌金矿——
一切我们所没有的东西。
怎么,我们有的只是蛟锦花、圣仆和傲慢。
他们会在一个月内把我们全部干掉。“
接着是一个紧张的片刻,全场沉默。
周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精美的亚麻布手绢,悠闲自在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紫尘。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不祥的低语声,同时从凉亭里传来了像刚刚被惊忧的一窝蜂发出的那种嗡嗡声。(未完待续。)